我给你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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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晚去一秒,对面的“便宜儿子”当场咽气。方岩峰开车和风火轮似的,半个小时车程硬是被截短到十几分钟。陈青在电话里问清楚具体位置。
俩人赶到时,只见方泊临坐在地上。
晶蓝色的羽绒服敞个可大的口,将一团脏兮兮、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用围巾裹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一会儿低头凝视,一会儿抬头张望,如同商场里收银台的电动招财猫,脑袋不停地来回摆动,朝他们挥手。
“怎么坐地上?不冷吗?”陈青蹲下身,想把方泊临拉起来。
方泊临没回答,只是将怀里的小狗递给她,“妈,你先管下它,它受伤了,动作记得轻一点。”,小狗被方泊临安置好,他转头看向旁边眉头紧锁、面色不详的方岩峰,使唤道:“搭把手,我脚崴了。”
方岩峰皱了皱眉,先是嫌弃地把方泊临沾满泥垢的拉链给拉了上去,盖住缩进衣领里、颤颤的脖子,再是不悦地伸手,拎小鸡仔般的把六年级时期一米六的小方泊临半个身子提了起来,以一个对方泊临本人来说极其屈辱的姿势,将他抗在肩上了。
......
在方泊临的要求下,方岩峰开车直奔最近的宠物医院,小狗被送入急诊室。
秉持着“都是医生,看人看动物一个看法”的不端正态度,方泊临被送入门诊室。
老兽医检查了他的脚踝,伤势并不多重,一拧一推,将他错位的骨头正回去了。那一瞬间,方泊临疼得直冒冷汗,咬着下嘴唇克制没叫出声。
兽医给复位的骨头拍了张照,往病历本上写了几行龙飞凤舞的字,点点头叮嘱道:“冰袋敷一下,应该没啥大问题,不放心再去二院拍个片。”
“行,谢谢医生。”陈青接过护士递来的冰袋,轻轻帮方泊临敷在脚踝上。
医院走廊里没开中央空调,室内温度低得人直打哆嗦。冰袋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方泊临的脚很快冻得有些发紫,但自知惹了麻烦事,没敢再提什么条件。
过年过节的日子,四处都热闹喧嚣,医院倒是安静到极致,只有方岩峰打电话的声音。
方岩峰递手机给方泊临。
“你爷奶问你怎么样。”
“喂......啊,没事,脚崴到了而已.....不用来,不用来.....小伤,真的是小伤......奶奶我也想你了......好的,我把电话给他。”
方泊临递手机给方岩峰。
“你爸妈问你怎么样。”
“嗯......我没管好人?......我的错?......对他好点?......多关心下他?......挂了。”
听见自个老父亲又背上一口黑锅,方泊临不自在地低着头,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陈青问他是不是觉得冷了,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方泊临。”方岩峰的声儿冷下来。
“......”方泊临不应。
“你还要过年吗?”
“......”方泊临拒绝回复。
“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讲讲不听的?”
“......”方泊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今天,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一直去老区?你去哪里干什么?”
“我就是去玩啊,我这么年轻,爱玩也不过分吧。”方泊临撇撇嘴,随口胡诌。
“家里不够你玩的?小区里那么多同龄人不够你玩的?还你可能要死了?你可能要死了你还跑出去和人打架,方泊临你现在眼角还是肿的,你知道吗?”
“?”方泊临一愣,下意识摸眼睛,心里嘀咕:刚才那群人没有他高啊?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诓骗着变相承认打架时,已经来不及了。
方岩峰俨然一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到底去干什么的?”
“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的。”方泊临犯倔,强硬地回一句。
私事?屁大点小孩还有个人隐私了,别是在外边谈朋友了。方岩峰冷笑着腹诽。
“那你打电话给你妈干什么?”
“你也知道我打电话打的是我妈啊,没有让你来啊。”
“方泊临,我是你爸,有权利知道你成天在外面鬼混什么。”
烦死了,方泊临打架的怒气正好没处撒,被拿亲属关系压得不爽,当即夹枪带棒回怼道:“小时候你管过我吗?我去幼儿园、去学校的路你走过一次吗?家长会你来开过没?你除了天天和前妻吵架,你干过什么?义务都没履行,哪来的权利给你行驶……”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暗自后悔。虽然方岩峰以前对他确实不咋地,但现在对他也算可以,况且再婚的对象还在现场......他探脑袋偷瞄陈青的神色。
还好还好,没瞧出来陈青生气。方泊临松了口气,想着回去再哄哄她。
这一番话直接掀开了横跨在方泊临整个童年的劣质塑料布。那塑料布历经风吹雨打,早已破烂不堪,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掀开的一刹那,积留数年的污水“哗啦”一声浇在了方岩峰头顶,使得那张脸染上了黑青色,变得阴沉而冷峻。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方泊临虽然不占理,但倔强地不肯先低头,最终,方岩峰转身离开了。
“呼——”方泊临长叹一口气,郁积在胸口的闷气全都转移出去后,心里顿时畅快不少。
陈青见状,戏谑地问:“这么开心?”
“一点点。”他伸出手指比了个笔直的“一”。
“救小狗了确实值得很大的开心,又变勇敢了,热心小孩。”陈青安抚地摸了下方泊临的头,顺手拔掉了他头发上不知何时沾到的草屑。
方泊临纠结地说:“但是不一定能救活啊。”
如果在第一声的时候就能发现,可能情况会好多了。
“但是你确实勇敢地为它作斗争了啊,脸都被打成小花猫了。”陈青笑着调侃。
真的吗?方泊临又信以为真,开始庆幸没在今天遇见林诩。
毕竟自己可是要潇洒且帅气地去破口大骂那个背信弃义的人,而不是这么狼狈不堪,连骂人都没底气,像是撒娇似的。
“妈,手术什么时候能好啊?”
“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才四十多分钟,再等一会儿吧。”
方泊临沉思,斟酌着问:“我可以养小狗吗?如果救活的话。”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怎么会?我活得四肢健全,有嘴吃饭。”
“但你不会赚钱啊,你现在都在吃爸爸的软饭。”
方泊临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飞快地转动——吃软饭是指不出去工作、靠别人养,他现在没有工作,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是家里给的。刚刚他冒犯了“摇钱树”,或许要被取消吃软饭的资格,小狗自然绝无可能进家门。
“那我跪在地上,求他原谅我。”他半开玩笑地说。
就在这时,方岩峰又回来了,恰好听见句“名场面”,无语道:“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少发癫。”,随手将买的热牛奶和薯饼丢在方泊临椅子旁边,把咖啡递给陈青,说:“小钰给我打电话问我情况怎么样?要来医院问候,爸妈和她一起在来的路上。”
“我和她说过了呀,让她不要来了,这么冷的天还麻烦爸妈了。”陈青有些无奈。
“不麻烦的。”方泊临淡淡回了一句。
小钰......不麻烦的......方泊临边咬脆薯饼边白眼翻到天边。喝了口牛奶后继续翻白眼,到底谁是亲生的?
叮——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告知手术情况:“肋骨骨折、肺挫伤、肾脏损伤,右眼严重擦伤......情况不太乐观,打的麻药劲儿还没过,等醒来再看看。”
方泊临原本满怀希望地眼神霎时间黯淡下来,急切追问:“好转可能性有吗?”
“术后小概率好转,但右眼视力估计恢复不了,后期康复是笔大费用,对狗狗也是个痛苦,家属考量下需不需要进一步治疗。”
不过半秒,方泊临缓慢移动到方岩峰腿边,揪父亲的衣角,恳求道:“爸,后期治疗费用你帮我付下。”,心里默默补充:我回去给你下跪。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去老区。”方岩峰不为所动,默默扯出被那双脏手抓住的衣服。
方泊临短暂权衡利弊,投降地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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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部分好像要写好多了。。大概还有四五千字吧!下一章就是玻璃心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