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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当攻三火急火燎赶到浴场时，他却一下子熄了火。

炮灰坐在浴场前的古树下，傍晚时余下的一点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就那样隐在树影之中，安安静静地坐着，大概是等得久了，炮灰肩头被发尾的水汽打湿，又被晾干，那两块布料只软踏踏地黏连在身上。

以往的高马尾被放下，头发尽数披在肩后，炮灰正望着远处的群山与飞鸟，神色间退去剑客的锐利，换上几分迷惘。

炮灰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两腿交叉，一只手端着木盆，一只手微微支撑着身体，偏着头躲过树影间刺眼的夕阳，还有几捋头发滑落进颈间白衣内。

攻三扭扭捏捏走过去：“喂，小狗，你在等谁呢。”

炮灰瞥了一眼，见是他，又垂下眼：“小师兄和我约好了，洗好了就等在外边。”

攻三等了半天，也没见炮灰给他道歉，反而把他晾在一边，心中那点情感又转成怒气：“你不知道说什么吗？”

炮灰连忙起身：“师兄好。”

“你不会，你不会……”攻三被气得脸色发红，他总觉得说出那句“你不会哄人”，自己反倒成了要哄的小孩子，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炮灰只是呆呆站着。

“今年过年你没找我。”

“我往年就未找过师兄。”

“你，你以往过年时对我说过什么话。”

炮灰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仍是仔细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攻三哼哼半天，说句这才差不多，却见炮灰又要坐下，气得说“你不问我要些什么”。

炮灰摇摇头，青玄道人告诉过他，不能平白问他人索要财物。

攻三一转身，往山下走去：“算了，反正小爷就是来告诉你小师弟已经回去了，何苦要来受你这气。”

他偷偷扭头，见炮灰挺直身板仍站在原地：“你还不跟上？”

炮灰却说：“师兄，我不明白。”

为什么他先前能出口伤人，肆意品评他人，现在却一副热心肠模样，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不识好人心的恶犬。

炮灰往后退了一步，又重回到树影下：“师兄，你不必对我如此。”

攻三愣愣看着两人之间的间隔。

光与影被黄昏切割分明，两人之间的隔阂再明显不过。

（三十五）

待攻三兴致蔫蔫地离开之后，炮灰坐在树下又等了半个时辰，等到路过的弟子纷纷对他侧目，炮灰觉得主角受大概是真的先行离开了，起身走回宿舍。

天色渐晚，山上响起稀疏蝉鸣，山间小道一片静谧，偶尔走过两三弟子。

如今天色渐热，门中放宽了门规，只说一天课程结束后自行安排，只是要记得亥时前回宿舍，第二天的课业也要记得交上。

比起以往课程结束后还要留在学堂里苦苦修炼，不受管制的两个时辰有如天赐。少年人个个欢呼着下山找乐子，或是拉着相识弟子回宿舍玩游戏。

这是第一次有人约炮灰去浴场。

虽然炮灰和主角受洗到一半分开了。

炮灰从袋子中掏出柿子饼，一边感受夜风拂乱发梢，一边吃着柿子饼。

走到一处池塘，见远处亭台水榭，风动荷叶，一派安静，炮灰也停下脚步，静静欣赏着眼前景色。

天地间一片空明，连几声人语也成了陪衬。

炮灰想起以前上课时，听刘真人念过的几句古诗，诗的内容早记不清了，但读过之后仍感回味无穷，只觉得越琢磨越玄妙，心中一片空明。

如今炮灰突然想起读诗时的感受，又重新陷入回忆中的玄妙之境。

有如此清风明月，我且自得自乐，又为何在意旁人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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