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亭愿意跟他回去吗?
-----正文-----
距离虞亭任教的大学还有一公里,他就让段回竞靠边停车。
“就送到这儿吧。”虞亭解开安全带,指了指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教学楼,“你这车太招摇了,开过去又要被学生围着拍照。”
段回竞皱眉看向窗外——十月的阳光依然毒辣,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浪,连路边的梧桐都被晒得蔫头耷脑。他转头打量虞亭:这人今天穿了件浅亚麻衬衫,露出的后颈白得晃眼,怕是晒不了十分钟就会泛红。
段回竞从捞起一把黑胶伞扔到虞亭怀里,“要么我送你到门口,要么打伞走。”
虞亭接住伞,金属伞柄上还带着段回竞掌心的温度。他故意晃了晃伞骨:“段少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那天谁跟说晒得疼,”段回竞瞥他一眼,“要我复述原话吗?”
虞亭耳根一热,“啪”地撑开伞钻出车门。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敲开车窗把一管防晒霜拍在仪表台上:“开车记得补涂。”
段回竞看着那人撑伞远去的背影,虞亭嫌热脱了大衣挂在臂弯上,白衬衫下摆被热风吹得翻飞,像只矜贵的猫非要溜达进市井小巷。他摩挲着那管带着虞亭体温的防晒霜,突然打了把方向,缓缓跟了上去。
他指尖轻敲方向盘,蓝牙耳机里传来助理恭敬的声音:“段总。”
“去提辆车,”段回竞目光追着远处那把晃动的黑伞,“预算五十万,要低调性能好的。”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您对车型有具体要求吗?”
段回竞看着虞亭的衬衫消失在转角,喉结动了动:“没要求,舒适度高就行。”
助理应了去办了。
段回竞开着这台迈巴赫普尔曼,以近乎步行的速度缓缓跟在不远处。午后的林荫道上,梧桐叶在热风中沙沙作响,车流缓慢得像是被黏稠的阳光拖住了脚步。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看着虞亭那把黑胶伞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伞面微微倾斜,露出半截白皙的后颈——直到校门口转弯处,突然从侧面窜出一个穿荧光绿跨栏背心的男生,一个箭步钻进了伞下。
“咔嗒。”
段回竞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一声轻响。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男生熟稔地搭上虞亭的肩膀,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伞面轻轻晃动,漏下一地细碎的光斑。
车载空调的冷气突然变得有些刺骨。
段回竞猛地踩下刹车,迈巴赫一个急停横在路边。他甩上车门,三两步跨上台阶,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脆响。
“虞亭。”
这一声压得极低,却像块冰砸进燥热的空气里。
虞亭和身边的男生一同回头。
三人对峙的场面有些滑稽——穿荧光绿背心的男生眨着眼,虞亭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发紧,他知道段回竞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段回竞的视线正落在那只搭在虞亭肩头的手上。
“你防晒落我那儿了。”段回竞上前半步,铝管防晒霜被捏得微微变形。他故意用指腹蹭过虞亭掌心,留下一点灼热的触感。
男生迟钝地出声:“小舅舅,这是?”
空气凝固了一瞬。
段回竞突然记起某个深夜,虞亭蜷在他怀里提过一嘴,说姐姐家的儿子考进了自己任教的大学。当时窗帘被夜风吹得起伏,他光顾着咬虞亭锁骨上的痣,压根没往心里去。
“外甥?”段回竞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爽朗地笑了,“大外甥营养真好,长这么壮。”
虞亭:“……”
段回竞在男生一脸茫然的表情中,从容地将两人送进校门。他慢悠悠地踱回路边,刚坐进驾驶座,手机就在真皮座椅上震了一下。
虞亭:【又犯老毛病】
段回竞唇角微勾,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作为你的合法丈夫,我有义务防范所有潜在情敌】
【包括但不限于男性】
【以及女性】
【还有跨性别者】
【和无性恋人士】
发完这条,他顺手把手机往副驾一扔,发动车子离开了这所顶尖学府的校门口。
虞亭的微信对话框始终没再弹出新消息。
段回竞的神经质并非空穴来风。虞亭的长相确实过分惹眼——不是那种娱乐圈式的精致,而是带着书卷气的清俊。尤其是讲课时的模样,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往讲台边随意一靠,就能让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段回竞至今记得那天去听虞亭讲课的情形。
他特意选了最后一排的角落,看着虞亭夹着教案走进阶梯教室。那人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架着一副低度数的无框眼镜,往讲台一站,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虞亭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段回竞看着满教室学生齐刷刷抬头,居然没人玩手机——他亲眼看见前排女生偷偷把亮着的屏幕锁了。
课后他堵在教师休息室门口:“你们学校给学生下蛊了?”
虞亭正低头整理教案,闻言轻轻推了下眼镜:“学生素质普遍偏高。”
“放屁。”段回竞扯松领带,“我在伊顿读书前排还坐着王子呢,照样有人打瞌睡。”他伸手捻掉虞亭肩头的粉笔灰,“你就是招人。”
虞亭耳尖微红,把教案塞进公文包:“下周三还有我的课,段总要是闲得慌,可以再来查岗。”
段回竞没再去,去看了也添堵。
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车厢的寂静。段回竞瞥见屏幕上闪烁的“母亲”二字,指腹在真皮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才按下接听键。
“回竞。”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瓷器,连电流都掩不住那股矜贵的冷意,“今晚家宴,七点。”
车窗外,几个女学生正嬉笑着路过,青春洋溢的笑声与电话里的肃穆形成鲜明对比。段回竞看着后视镜里自己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声音却放得轻缓:“今天恐怕…”
“你父亲请了陈叔一家。”母亲打断他,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陈家女儿刚从伦敦政经学院回来。”
段回竞突然想起虞亭今早迷迷糊糊说想吃蟹粉小笼包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我带个人回去。”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连茶盏声都消失了。半晌,母亲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司机去接?”
“我亲自带。”段回竞挂断电话,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后视镜里,那个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的段总,此刻眉头紧皱。
虞亭愿意跟他回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