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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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烨书将车缓缓停下，副驾驶的车门从外面打开，伴随着一股浅淡的香气，黄静君坐到副驾驶上，

“妈妈！”

应了一声后，黄静君转头看向许烨书，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与平时谦谦公子形象截然不同的许烨书，那双一直保持温和笑意的眼睛盯着某处，此时透出一股狠意，仿佛要将那块地方用眼神盯穿。

“妈妈，刚刚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刘老师了，他今天好像生病了，一直在走神，呆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儿子与老婆有一句每一句的对话，许烨书突然松懈下来，连肩膀都塌了，眼里的狠意逐渐转换为疲惫，

那疲惫也是黄静君没见过的，许烨书一直都是神采奕奕的，他要强，不会让人看见他软弱的样子。

刘军勇……刘军勇。

对不起啊，

你忘记我吧，

忘记我曾经骗过你，也别记得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忘了吧，都忘了吧。

我不爱你了，你也结婚吧，你也生个孩子吧。

许烨书想着，但他知道不可能了，他干的坏事太多，他没责任心，虽然他也可以接受女人，还有机会生一个孩子，但刘军勇不可能了，

是他把刘军勇硬生生掰弯，而且刘军勇和他讲过，那时候的刘军勇看起来有一点惆怅：“小许啊，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你以后可以结婚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会怪你。”许烨书把头埋在刘军勇的怀里，闷闷的说。

刘军勇沉默了很久，久到许烨书以为他不会再讲这件事，

“我不能害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但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哥不怪你，只要你别离开我，我认了。”

刘军勇就是这么一个正直的，有责任心的，温柔的男人啊，许烨书就是被这样的他打动的啊。

虽然心里愤怒着，但其实许烨书自己知道，其实是他对不起刘军勇，是他先骗了刘军勇，

骗他从一个直男变成了gay，

骗他和自己一起考教资，

骗他一起去徐市赚大钱，

骗他永远在一起，

骗他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是，死亡不能将他们分离，但许烨书自己先走了，他抛下刘军勇一个人走了，他结婚了，主角是他许烨书和另一个女人，他有了孩子，他可以忍受孩子的哭声，却不允许刘军勇流眼泪，哪怕是摔断了腿。

刘军勇，刘军勇……

军勇哥……

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但这是在爱的条件下，是我先不爱了，是我先走了，

对不起啊，军勇哥，对不起。

刘军勇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看着十年后的一瓦一砖想着十年前的一草一木，他仿佛不是走在中心街上，而是走在他的回忆里，一幕一幕，一帧一帧，都离不开那个人的身影。

街上的人逐渐消失，刘军勇晕乎乎的，分不清是他的记忆就要变淡，还是人真的变少了，看着空荡荡的店铺，还有路灯照下的昏暗的灯，

刘军勇没了兴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他终于回到了宿舍，连灯都没开，径直扑到床上，

他想喝酒，但明天还要上课……刘军勇叹了口气，艰难的爬起来，拿出教案，快速复习了一遍明天要讲的内容，又构思了几个提高孩子兴趣的小游戏，

一夜无眠。

其实是刘军勇睡不着，他根本就睡不着，就算累的连手指都懒得动，就算他闭上眼睛，他也无法进入梦乡。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准确来说，自从回到阚江，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就算侥幸睡着，也常常会在中途惊醒。

这太难受了，于是对刘军勇来说，黑夜就像一个怪物，吞噬着一切的事物，不让刘军勇闭上眼睛在梦中沉浸逃避，而让他看着，看着这个怪物是如何吞噬他的。

刘军勇害怕这个怪物。

当第一缕晨光洒进屋子时，刘军勇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终于亮了，又一个夜晚，熬过去了。

刘军勇来到洗脸台洗漱，然后看着自己眼下的青黑，苦笑了一声，心脏突然一阵刺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滴在衣服上，滴入洗手池里。

白色的衣服与白色的洗手池被鲜红的血弄脏，那几滴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强烈的色彩对比刺痛了刘军勇的眼睛，

刘军勇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仰起头，没有多想，权当是自己最近过度操劳，心里压力也过大，而且还刚熬了一个大夜……

嗯，入秋了，阚江的秋天是很干燥……那年就是秋天，入学之际他们一起去了徐市，一去就是十几年。

……

刘军勇甩了甩头，企图将脑袋里不该还存在的记忆甩出来。

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了，别再走神了，要负责任点啊，你是一个老师，怎么可以因为孩子的父母而对孩子产生其他的看法呢？

刘军勇在心里对自己说。

中午，刘军勇检查过孩子们的午休情况后，便回到办公室，打算趁着中午午休这两个小时将孩子们交上来的作业批改一遍，

平常老师修改作业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般的扫阅，只要有动笔的痕迹就默认过关，可刘军勇不愿意这样，

他认为老师布置作业的意义不仅在于考验学生们一天学习的结果，还在于验证老师的教学方式是否有效，

所以刘军勇一道题一道题的对着答案看，遇到错误的题目就圈起来，并且还统计了同学们错误较多的题目，打算在上课的时候与大家讲一遍，

这样的方式固然好，但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太耗时了，半个小时刘军勇只阅了十本，还是在一本只有一页习题的情况下，

刘军勇揉了揉眼睛，想休息一下，就听见有人敲了敲办公室门，“刘老师在吗？”

是田悦老师的声音，刘军勇有些惊讶，虽然这间办公室是他和田悦共用的，但因为田悦家就住在附近，一般她也是回家午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中午她却来了学校。

“进。”

田悦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保温桶，只见她将保温桶放在刘军勇稍有空位的办公桌上，然后笑着说：

“刘老师，今天我炖了些排骨汤，一个人吃不了太多，想着您这几天刚好胃不舒服，所以给您带了一些，望你千万别嫌弃。”

她怎么知道我胃不舒服的？

“怎么会嫌弃呢，能吃到田老老师准备的汤简直是我的荣幸。”刘军勇一边向田悦道谢一边收拾桌面，突然，他看到了自己桌子上摆的胃药时才恍然大悟，

应该是吃药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吧。

刘军勇胃一直都不算很好，以前在外面时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但好歹还是有吃饭的欲望的，

但现在不知怎的，刘军勇对吃饭没有了欲望，每天吃东西都好像只是为了身体的基本运转机能，甚至还有些痛苦，于是他就染上了胃病。

但现在这个情况下不容刘军勇推辞，而他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原本也是打算改完作业再去随便买点什么填下肚子的，眼下这碗汤是不吃也得吃。

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海带后，田悦要帮忙将办公桌恢复原样，却被刘军勇礼貌的拒绝了，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她开口讲起了最近学校研讨会上的事：

“刘老师，那个家访的名单，你决定好了吗？”虽然田悦是副班主任，但也是需要和班主任一起去学生家里家访的，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家访学生的选择需要仔细挑选，家庭住址不能离学校太远，学生家长也需要刚好在家有时间与老师交流……

这是班主任的活，但由于明天就是周末，是家访开始的第一天，刘军勇还没有给她名单，田悦怕他忘记，所以随便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刘军勇是真的还没想出来。

讨论了一翻后，根据打电话确认的时间，二人终于确定了第一个周末他们需要家访的学生名单，

……

3.许临均

……

刘军勇看着名单上的某一个名字，心里居然有些退缩，

明明是万分不想再去回忆，但许烨书这三个字却时不时就闯进他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屏蔽障，将他本就混乱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是他太过软弱，是他舍不得。

从第二名学生家里走出来，太阳已经完全升上头顶，秋日的太阳也不轻易饶人，照得人们全身都浮躁。

二人吃完饭后站在街边的公交车站边讨论去下一家——许临均家的公交车路线，刘军勇心里紧张极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许烨书不在家，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了，

虽然刘军勇没有做错什么。

田悦头上带着一顶较宽的帆布帽子，身着洁白的连衣裙，一头浓密的黑发斜披在肩旁，脸上稍上了淡妆，使她看上去更加美丽，更加温婉可人。

见刘军勇头上布满汗珠，而他一手握着资料表，一手拿着手机，没有办法，只能任由汗滴落入脖颈，田悦掏出一张纸，踮起脚擦了擦刘军勇的额头。

刘军勇只觉得一股香气席卷而来，就算田悦后退了几步那股香气还萦绕在他的鼻尖，平常刘军勇是喜欢这种味道的，但现在——他觉得有些恶心。

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刘军勇一闻到味道比较浓烈的气味就难受，甚至还会想吐，还好田悦即使退了几步，不然刘军勇真的就要当街把刚随便找地方吃下去的饭吐出来。

“啊，车子来了，我们上车吧，去许临均同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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