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明白得太晚了。”
车,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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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做的时候,他一直在哭;床头灯亮着,我不知道人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泪水。他躺在床上,在和我重逢之前,已是一块吸满了咸涩盐水的海绵;而我怎么挤,都挤不完。“别哭了。”我皱眉,从那交合之处抽离;可他像怕我从此转身便走似的,泪眼涟涟,也要扑过来,将我死死缠住;而我不忍心再折磨一株几欲断裂的枯干的海藻。在那浴室洗漱的时候,他冰凉的指已攀上来。“我不敢把你留在房里,”他抱着我说,嗫嗫哭腔,似濡湿的扯出纱的棉布,“等你清醒过来,就会走的吧。”我帮他扩张。舱房里自带的润滑剂是草莓味。“然后消失在船上……我再也找不到……”
“你放松点。”我想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醉,粉白的面颊被水汽蒸得更加酡红。“……其实我抓住的,只是一个幻影吧?”
“我已经……飘在海上……”
“别再说这种话。”我探进去三个指节。他的后穴似乎久未使用,涩得令人难受。“你不想用前面吗?”他弯着眼,笑里却是自暴自弃的意味,“前面……呃……会很方便。”
“我会出很多水。也能把你夹得很紧。”
“你能不能闭嘴!”四根。好吧。再按摩一会儿就能进去。
“哈……我知道……连你也嫌弃它……”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只好俯身亲自将这双喋喋不休的沁着寒毒的唇堵上。这唇瓣,以前吻起来是什么滋味?我的大脑已回忆不起任何画面;我的眼前只剩他颤抖扑扇的睫。“痛么,嗯?”四指并在一起,我往深处探了些;指甲偶尔刮上高热的壁垒。“啊哈……你进来……”他抽噎着,通红的眼眶里,泪花又在往外冒。“痛就不做了。”我缓缓抽出手来,他却突然用力收紧双臀:“不……我求你,求你进来……”
“操死我……Adie。”
“……你可真是——”
他骨棱棱的双手又凑过来,手臂上乌青色血管凸起如巉岩;并拢着,抖抖索索,套弄我的性器,动作却没有多少章法。我皱紧眉,一时不知欲火与怒火哪个更盛。“转过去。”我命令他,顶端已泌出许多黏腻的汁液。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随呼吸起伏,不断涌动的肋骨,和那光洁的珍珠般纯净的下体,粉红的性器旁,一点儿小毛茬都不生。目光再下移些许——也许你就将看见那口藏在前端的隐秘的穴——一张闭合的蚌,往外悄悄吐着湿液。我在帮他扩张时,涂满润滑剂的指,无意识地蹭过。
“呃……”
我分开他的臀,站立着,从后方插入进去;花洒依旧往下淋淋浇着水流,我和他的发丝贴在面上。太紧窄了。润滑过后,还是很难推进。“放松。”我拍拍他干瘪的臀,后背位,看不见侧颜,只剩一截纤细的脖颈;他瘦削的躯体颤巍巍的;也许在我的视线盲区,这人又抖着睫,透明的泪珠簌簌而下吧。
完全进入时,我和他都出了一身汗,这汗水又在花洒飞溅的水珠中不分彼此。我抬高他的腿,有一种从后方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的冲动。背上的蝴蝶骨起起落落,恍惚真要在痛苦的潮海中生出一对翅膀。和缓凿弄半天,那紧涩的后穴终于稍稍松软下来,而他断续的嘤咛中多了些许娇吟。我从后面,将他抱起来,性器仍埋在其中,洗手台前的水汽氤氲的镜面映出两道模糊的身影。“趴好。”我说,撑着洗手台,这姿势大概于他而言更轻松些。水声淋漓,银亮的花洒头没人记得关。我戴套射了一次,将他抱到洗手台上,缠绵地吻。他那过去明艳的五官湿淋淋的,我那埋在他臀间的性器,又很快硬起来。他双腿大开的样子,可以很好欣赏到那暗自翕张的珠蚌。“怎么这么多水。”我用手指,玩闹似得拨弄。“嗯……我都说了,你还不信……”
“唔……再深点……求你了……”
过去,那前方的花蕾,也总是比后方的幽谷更加敏感。那时我们玩前玩后全看心情,或者借用玩具,前后一起操。每次做完,床单上都是大片湿迹。我调侃他,说你简直画出了七大洋;而他会忿忿咬上我的胳膊,留一个轻浅的不日后便会消散的牙印。
现在那前方的蓓蕾,是早不复年轻时的娇嫩了;再怎么勤加保养,也洗不去,生育过、又常常被人玩弄的,红熟的姿态啊。
我退出来,他仍扒着我,双手双腿都缠在我的身上。我将注满精液的套子扔掉。“别闹;我去找套。”
“嗯……我不管,不想和你分开。”
“我都这样了,还能突然跑掉不成?”
“可我害怕。”他乌黑的眼满是水光,“你知道吗,我后来经常做梦,梦里总是在伦敦,在有你在的公寓里。”
“可当我一醒来,啊,什么都没有了。”
“……”
“我觉得今夜肯定就是这样。”
“其实你是死神派来,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吧。”
“……”
“……我不是。”
我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
“我才没有那么好。”
“不。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好。”
他说着,又哽咽起来:
“Adie,Adie。”
“我只是明白得太晚了。”
*
“初恋”。一个禁忌的字眼;一段纯白的过去。我和现任刚约会的时候,他问我,你有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初恋。他从学生时代起,和那有着导演梦的青年分分合合,纠葛十余年;我偶尔工作压力大,没工夫再哄他,对男人甩脸色说:你要是刚跟他睡完,就别再来烦我。他还挺会装可怜作小伏低的,但不是稚幼的兔子,更近似狡黠的狐狸。叼着钥匙,我还没到家,就将自己锁入贞操带,一丝不挂;推门见到他跪立的姿态,爬过来用头蹭我的手。这段由情欲耦合的感情会走向何方呢?也许我们只是在等彼此谁先厌倦。但他无疑又是漂亮的,也很识趣,懂得如何讨人喜欢,做你趁手的性爱玩偶。我对他时断时续的情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不奢求我在冷漠与暴力之外交付更多。你在名义上有个对象,还是个颇为拿得出手的对象,总归是件方便事;不想多留的酒局说家里那位管得严,也不用再斟酌如何推拒他人想要给你介绍的约会对象。重复的借口用多了,于是周围人都会以为你们感情美满。至少出门在外的时候,不会吵架。
至少,在我们交往之初,我和他都是这样想的;implicit contract。
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事情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去年,他那初恋情人在浪迹好莱坞多年之后,终于放弃那不着边际的导演梦,转头娶了哪位富商金发碧眼的女儿。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还有联系,也不关心。
但他对我的态度,竟渐渐变得殷切认真起来了。他会想与我结婚吗,还是只是为了向那旧爱赌气地证明:我也能够拥有“幸福”的婚姻?
约会之初,他问我,你都有过几段感情啊。
我说就一段。
“骗人的吧。”
“好早以前的事了。然后学业工作都很忙。”
其实和他交往的时候,学业工作也很忙。
机械旋转的陀螺一旦拧上发条,就很难再慢下来;否则,块垒的零件就会在恐惧与焦虑的重压之下从内部解体崩溃。
校园恋爱?那从来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中。
但有的时候,就像我们身下不断航行的船,没办法的啊。
雷达失效;你在寂暗无光的黑夜陡然与另一巨轮迎面相撞。
从此以后,你只能主动拥抱注定下坠的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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