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天水在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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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级越高的法器，所需材料便越难寻，铸造耗时也越长。我不介意在青螺岛等个几十几百年，但半年没到殷若虚就开始撵人。感慨了一番师兄弟情谊，又逗了逗眼含热泪的阿青，我踏进方外海域终年不散的迷雾里，预备回宗。

路上我到慕容世家转了一圈，听了一耳朵慕容族人对相柳的敢怒不敢言，不禁觉得颇为有趣。人族与妖族算是此界颇占优势的种族，但妖族含万族，不过因人族势大才结盟退避，这么多年不知绝了多少支。细细论起来，反倒不如魔族精怪伥人之流，代代相传留续火种。

我虽被逐出宗门，但毕竟曾是正道门人，纵然谈不上嫉恶如仇，也有几分怜弱悯孤和非我族类的心思。一路随手救了几个小修士，得了几句感恩戴德，也不甚在意。然越靠近南荒，心思便越浮动。

等我悄然回到翠微居，服侍身侧的童子小心翼翼道：“慕容师兄前些日子自己去祖师堂请了罚，好些日子没见人了。”祖师堂是空的，只设了座没名字的牌位。但那一道道剑气皆是我亲手布下，那重重天雷，也是我去天外采的。一听完我头就疼上了。

我在翠微居踱了半天的步，入夜时分，终于长叹一声，顶着童子幽怨眼神，拂袖离开。紫薇阁在玉衡峰，山势陡峭峻拔，小楼在峰顶重林深处。我进去时，烛火照亮的小片空间里，慕容握着一卷兽皮，支颐阖眸，像是睡着了。外间木叶沙沙，一阵清风悠然入室，拂动他单薄的衣衫和散下的长发。

我远远凝视片刻，缓步上前，食中二指搭上他腕间。他眼睫动了动，我手指转了地方，拂上他穴道，他便又安稳入梦。只是原本该有的质问愤怒都没来得及上演，这段又该如何收尾？

我暗叹一声，抱起他，向楼上走去。楼里摆设无一不熟悉，我轻易找到他住处，俯身轻轻放下。我起身想要离开时，好似梦呓般，他轻轻喊了声。“师父......”

他也安静下来，呼吸均匀，好像方才只是我的幻觉。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沉默片刻，我叹了一声。“醒了便起来，我有话要说。”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问：“您不罚我？”

“少说话，我气得很。”

他应了声，抓住我袍袖，一点一点往手里收，直到我不得不顺着力道俯下身。他盯着我，轻声道：“师父，我很怕。”

“瞧你英姿，可不像怕的样子。”我刺了一句，说出口便后悔了。果不其然，他眼中的亮光逐渐黯淡，我不由心疼起来。他沉默了会儿，突然抓起我的手，伸向他衣带。

白皙的胸膛袒露眼前，正细微打着颤，他的声音也是颤的。“师父......我还能做您徒弟吗？”手指碰到一片与肌肤不同的冰凉，我触电般收了手，却被他更紧地抓住。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仿佛闻到了淡淡的咸湿。慕容握着我的手还在抖，如此这般，一颗心半分都狠不起来。我伸手，环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像小时候哄他入睡一般。“你是我的弟子，从来都是。”

“我能只做个人吗？你能帮我吗？”他嗓音里的低哑我不忍心拆穿，只是维持着轻拍的动作，徐徐回答：“决定权在你手里，慕容，这取决于你。”

怀里多了颗茸茸的头，他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师父，我怕。”

他所担心，与我所担心，是否相同？轻抚臂膀，沉默许久，我道：“云在青天水在瓶，如此而已。”

那夜后来，许是倦了，许是醉了。许是尝到过一个带着咸湿的吻，许是做了一场好梦，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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