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长鸣,火车减速进站,阳连镇终于到了。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过后,韩晋在坐火车的时候要了馒头,又啃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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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长鸣,火车减速进站,阳连镇终于到了。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过后,韩晋在坐火车的时候要了馒头,又啃了点干肉也不至于太饿,但秦森嫌这嫌那的硬是一口也没吃。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冷的,后来韩晋觉得秦森的面色越见白了。
“明天我再去采购些其它吃的。”韩晋拎着行李跨进站台的时候说。
秦森眼睛亮了下,但笑不语。
火车走了一路,雨便下了一路,不过比前些天要小了不少,银丝般从天上往人间抛,有随风飘摇的轻柔。火车站边上停着四五辆黄包车,韩晋与秦森便过去挑了两辆挨近的,也不问价钱。
韩晋坐下,将一个藤箱放在身侧,另一个放在身前,摆弄好了才对车夫说:“师傅,去最近的旅馆。”
车夫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子,留了落腮胡子,看起来粗犷有力,但眼神却是柔和的。韩晋挑这个完全是因为觉得年纪大一些的知道的事情多,方便打听。车夫给韩晋拉好尼龙布做的篷,才应道:“好咧。先生,旅馆挑价钱吗?”
韩晋顿了下,他是不挑的,可秦森肯定不行。他正想说挑好一点的,那边秦森已经接了话头:“你先说说附近有哪些好的。”
车夫往那边看了下,可是秦森大半个身子已经隐没在尼龙篷下的阴影里,车夫只能从衣着上看出来说话的人是个有钱的主,于是搓了搓手说:“富豪大酒店怎样?”
“这名怎么这么俗,换个。”秦森讥声否决。
车夫心里奇了,这人的声音跟语气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秦森坐的那辆黄包车的车夫是个年轻人,一直也没敢插嘴,这时候听到秦森不满意年资比他大的车夫的提议,才开口搭了话:“不如就拐角不算太远的那个丽晶酒店?也是干净的,离这也近。”
“这个我是没意见了,全听师兄的。”秦森窝在黄包车里吃笑。他这样哪里是听师兄的?分明是他挑过了没意见了,才让韩晋拿的主意。
韩晋不在意,摆摆手说:“就丽晶酒店吧。”
“好咧。”
俩车夫齐声答应,正了正头上斗笠便冲进了雨里。
细雨看着不大,但绵绵密密地罩着整个世界般,使得寒气无处不在,悄无声息地透进骨头缝里。韩晋不禁抓紧了衣袖,偏过头去想要看秦森的情况,可视线让篷挡了,只好悻悻地收回。
“两位先生运气不错啊,要是前两天那样的天气我们拉车的都不敢出来拉呢,被大雨一淋说不得就要病了,要是病了赚的那点钱可是连药都不够吃的,上医院就更不可能了。”壮年车夫边拉边嚷道。
“对了师傅,听过鸡鸣村没?”韩晋问。
壮年车夫“呵哈呵哈”地扯着大气往前跑,并没有回答韩晋的问题,韩晋以为他没听到,扬声又问了一遍:“师傅听过鸡鸣村没有?”
那壮年车夫加快了脚步还是没回答,倒是旁边跑得轻松的年轻车夫搭了话,说:“听过,怎么没听过了,可出名儿了。”
“专心拉车,扯什么胡话。”壮年车夫马上喝止。
年轻车夫有些不甘,低头嘟囔:“明明就是。”
“再说,看我不跟你家老头子说去。”
年轻车夫这才终于完全安静了。
“师傅,有话不怕说。”韩晋当然看出端倪来,连忙说道。
“这……这真没什么事的,就是个普通的村子,没什么特别的。先生可别听那小子胡说。”壮年车夫还是不松口。
“这倒奇了,我是听了别人说这个鸡鸣村有妖事才过来看看的,这可是些好素材,要是做了新闻肯定大卖。”秦森轻笑,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听来,有些阴冷。
韩晋知道秦森是在诳对方,没有出口澄清,也算是默许了秦森的做法了。
壮年车夫忽地停了下来,可雨天路滑险些收不住势被掀翻在地,他狼狈地抓紧拉车的把手站好,颤巍巍地说:“什,什么?难道你们是记者?”
年轻车夫见他这样也将人力车慢慢停下,本来他让着壮年车夫落在后面一些,现在倒是他超了前,黄包车供坐的位置正正停在壮年车夫边上。
“可不是……”秦森拖长了发音,“嘛,师傅似乎知道些事儿,不如说于我们听听?”
秦森的声音近了,师傅听得清晰,忽然便瞪了眼怔忡起来,不过路灯昏黄,他又头戴斗笠,那样的神情并不为其它人所见,只都以为他还倔着不愿意说。
“你说,我们便付你报料费。你若不说我们也能够找其它人打听的,再或者自己进村里去看看也是可行。”秦森怡然笑道。
年轻车夫听到会有报料费,急声就劝:“富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平白有钱呢,就告诉他们呗。”
壮年车夫没理他,声音激动地说:“你是那位先生!”
秦森微愕,不待他反应韩晋便问:“你认识他?”
“我是记起来了,这是之前来过的那位先生,那次是我给先生拉的车,去的就是富豪大酒店。给的赏钱多,人又好看,我就记住了。”
回答了韩晋的话后,壮年车夫又转过去面对着秦森的方向,憨笑着说:“可能先生不记得我了。”
“记得。”秦森顺着应道。
壮年车夫摸着后脑又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真是失礼了。”
韩晋拧了眉往秦森的方向睇过去,接道:“鸡鸣村到底是什么事?”
壮年车夫叹了口气,拿起拉车的铁把。
“我们先送二位先生到酒店再说,这阴雨天的在路上待久了不好。”
“那就麻烦了。”韩晋点头。
两位车夫又拉了一刻钟左右就看到了丽晶酒店,将人力车停在酒店侧的骑楼边,韩晋与秦森快步走进了骑楼,幸亏雨虽密却细,也并没有怎么湿身。
壮年车夫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带着喘地咧嘴笑。
年轻车夫见了奇怪起来,自言自语起来:“怪了,这两位先生明明差不多的身形,我拉着特别轻松,怎么富叔那里就挺辛苦似的?难道是那两个藤箱里有重物?”说着,年轻车夫还偷看了一眼韩晋脚边的藤箱。
可忆想韩晋提着它们颇是轻松,年轻车夫就又疑惑了。
壮年车夫似乎听到了年轻车夫的话,顺好了气便瞪了他一眼,接着才笑着对韩晋与秦森说:“其实这小子说得也没错,鸡鸣村真的是个好地方,山水好着呢,里面的人也厉害,以前还出过几位官爷的。可现在不同当年了,自从两年前上头来了人说要开山之后,那真的是不得安生啊,听说到了晚上经常就无端端地鸡鸣狗吠。”
“就这样?”韩晋不以为意。
壮年车夫惊愕:“这事可不小!不过最吓人的是,这半年来听说进山的人都没有一个出来过,可邪乎了,两位先生还是不要不信。”
“我们信的。”韩晋点头,掏了把钱出来付了车费,剩下的也没收回去全算作是给他们的赏钱了。
俩车夫马上乐得直点头哈腰,连连道谢。
可韩晋他们没走两步,那个壮年车夫又说道:“唉哟,瞧我这脑子,竟然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前日听富豪大酒店的门僮唠叨说先生你预付的房资都过了还没退房,东西还压在那里呢,要我拉你一程不?”
秦森转过身莞尔一笑,不在意地说:“反正不是值钱的东西,随它去了。”
年轻车夫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觉得比他拉过的姨太太们还要好看上几分,一时间嘴巴都合不拢了。秦森见他这样并不追究,转身便走,倒是韩晋略皱了眉头,但也一声不吭地跟上。
壮年车夫站得较前一些,并没有看到年轻车夫的样子,只是赶忙笑着说:“那是那是,二位先生慢走。”
回头时壮年车夫才见到还木楞着的年轻车夫,使劲拍了下他的头,骂咧着说:“什么德行,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个什么,掂量掂量着,好好攒钱才是个理。”
年轻车夫自觉无错,但也不敢高声反驳,只是低低地说:“我又没想些什么,只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多瞧了两眼。”
壮年车夫一伸手便揪了年轻车夫的耳朵,还是骂:“还敢顶嘴,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就你这熊样,以后哪个敢坐你拉的车?”
“啊,轻手轻手,我错了。富叔,我错了,手下留情啊。”
“哼,少些想法。”
“我真没有。”
“眼睛给我仔细些,看看酒店里一会有没有人出来,要是能再拉一趟就更好了。”
在车夫们说话的空当,韩晋与秦森已经被迎进了酒店。进房前韩晋对秦森说:“秦森,你瞒我许多事,我一概不问,同样你也该信我。”
“若有不信,我便不会找你来了。”秦森定了定神,徐徐笑开,半阖的细长眼睛也敛不尽其中的昕昕流光。
“好,有事一定要跟我说。”韩晋严肃地说。
“会的,到了我便什么都说与你知。”秦森越笑越灿烂,眼睛眯得只看到眸子里的一点明亮,再读不出一丝情绪。
可韩晋似乎不受迷惑,别过脸去无声低叹。
“师兄。”忽尔,秦森唤住了刚要进房的韩晋。
韩晋转首。
“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到时候莫要恼我。”
韩晋沉默了一下,摇头。
“这事不能答应。”
秦森似早料到如此,掩嘴匿笑起来,偷瞄韩晋的眼神比三月里的扬州还要迷人眼。
“好,这才好。”
韩晋错愕,茫然地看着秦森入了房,然后才露出了苦笑。这师弟到底何想法,他从来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唯有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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