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梅回想一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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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天际的云层翻卷,乌压压的堆积了一大片如浪潮般汹涌的而来的黑云,隐隐之间还裹挟着电闪雷鸣。
可宫无后无心去看,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如同这蔷薇小苑一地被狂风吹散的蔷薇花瓣,不知道已经碎成了什么样子,只是疼,疼得快要让人发疯。
“我。不。准。”这三个字几乎是宫无后咬着血说出来的。斩钉截铁,却又抖得不成样子。
那张昳丽如芍药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失望,但更多的是即将要失去的悲伤。
“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古陵逝烟侧坐在一旁,手上随意折了一支伸进凉亭中的蔷薇花。并不看向他,好像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似的。
“还需要我听吗?”宫无后看着古陵逝烟那张轮廓完美的脸,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张脸,眉骨唇峰,写满了冷漠。还是因为头一次被这样对待,突然从眼饧骨软的美梦中惊醒了。
“如果不是宫里人闲言碎语,是不是,你连告诉都不愿意告诉我?”
他总以为,在古陵逝烟眼里,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他给他单独打造的宫殿,给他单独的称号与荣宠,甚至专门为他取了名字。近十年的恩情,原来还是抵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是他天真,早早地将古陵逝烟放在心上。原本旁敲侧击从宫人的口中听来的那句“圣上身边从未有得宠的女子存在。”还没高兴几天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很在意。”古陵逝烟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句话刚说完停了一阵的狂风乍起,将凉亭悬挂的薄纱帘子吹得扬起,无数粉白红艳的碎裂花瓣纷纷扬扬落到两人身上。如同戏子谢幕的演出散落的花票,还未开始已经结束。天色已经很暗了,可宫无后还是能看得清面前的男人。从他出生到现在,再没有一个人像古陵逝烟一样陪伴他近乎小半辈子。他比熟悉自己还要熟悉古陵逝烟。他皱眉时,眉头是怎样蹙起的。说话时,会有怎样的尾音。那些旁人难以注意的一切,落在他眼里都是弥足珍贵。
他也以为,古陵逝烟是对他有意的。
“难道我不该在意吗?”
话说了一半,又被天边滚过来的一声闷雷给掩盖了。宫无后被打断了话,气的发了狂般的扑倒古陵逝烟面前,揪着他的衣襟。被风吹得凌乱的酒红长发因为刚刚淌下来的泪水沾到脸上,被倏然劈下的闪电映照的惨白。
“你不能同那人成亲!”泪水一旦落了下来,便成了串。宫无后哭喊着。他早就不记得是哪家大臣的女儿说要与古陵逝烟成亲。他只是不愿将古陵逝烟让出去,不论是谁。“反正谁也不行!你同我说好了的!你同我说好了的!”
头顶的一片天雷声阵阵,眼看暴雨就要倾盆而下。连带着压着宫无后的声音似是也小了几分。古陵逝烟被宫无后扑了个满怀,后背靠在柱子上。原本手上拿着的一支蔷薇压在两人身子中间,抽出来便散落了大半。他随意往凉亭外一抛,空出来的双手拢住宫无后的耳朵。
“好了。知道你怕,不用喊这么大声。”
沉稳有力的嗓音一下子穿透了滚滚雷音落到宫无后耳朵里,他愣了一下,眼泪又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神情却是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无知地带了几分委屈。
“我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怕打雷天了。”宫无后带着哭腔小声嘟囔。“你不要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同旁人成亲,趁早把我送回漠留黄昏。我也再不像今天一样闹你。”
古陵逝烟捧着宫无后的脸,灰蓝色的眸子在如同夜色一般的景色下更显深邃,像一柄磨练了许久的匕首,借着晦暗不已的天色陡然出鞘。已是将猎物仔细剜了几道皮肉根骨。末了,半是感叹,半是陈述。“是啊。无后长大了。”
古陵逝烟眼角带着几缕要消散的笑意。故意用手捧着宫无后的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可宫无后故意不去看他,低垂着眼睫,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分明是不想搭理与他东扯西聊的男人。
“既然你都说我早与你约定好了,还这么生气做什么?”古陵逝烟偏不放过他,用拇指将宫无后粘在脸上的发丝都撩开了,略微粗糙的指腹带着暖意肆意抚摸过他的脸庞。这张脸实在是小而精致,单单只用他一只手也能托住。古陵逝烟突然想起宫无后几岁时与他熟稔之后,常常枕着他的掌心而眠,小巧还带着肉嘟嘟的脸蛋直接嵌到手心里,绵软可爱的面颊紧贴着他,像只只认他气味的奶猫。
都说十指连心,当年有心无心促成的一场相识,竟是将他的心弦撩拨如此。
襄王有梦,神女有心。原本无人点破的情愫几近呼之欲出,没料到临门一脚到反倒全是那落选皇后的功劳。
也许是这些年古陵逝烟与宫无后亲密有加,总觉得有些事即使不去说明也无关紧要,与其费太多口舌许一些听着美好却不切实际的誓言,不如日复一日地宠着他的无后。他的爱就是这样,直接霸道。对宫无后好,便是弱水三千只取这一瓢,再没有旁的什么人能入他的眼。
古陵逝烟一番爱意都是红尘中历练过一遭,到遇上宫无后才从飘渺红尘里凝炼出来的一颗真心。外壳上早就不屑于包裹一层引诱糖衣,反正是真是假吃下去就知道了。可没曾想过,宫无后少年怀春的心性。捧着一颗真心还兀自发愁。也不知道他哪里来多愁善感,明明都尝过了这颗心甜味,还能砸吧砸吧嘴想出一股子酸味来指责他的不是。古陵逝烟真想敲开怀里这可人儿的头看看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些什么。
“说是约定,只怕也是我自个儿臆想的。”宫无后终于肯抬眼瞧古陵逝烟了,只一眼又垂下去,睫毛簌簌抖动,单纯的像一只纯良无害的猫儿。明明之前还在亮着爪子,这会儿又不舍得了
。“毕竟,你也没同我说过。你以后不会取皇后的。”
后半句话越来越低,宫无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了气势。他其实也是知晓的,古陵逝烟是一国之君,迟早要娶皇后的。只是这一天来得格外的晚,正好让他赶上了自己渐渐明了的心意。他虽不想古陵逝烟娶皇后,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古陵逝烟也没同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暧昧酸胀的话。除却没有誓言承诺的宠爱,他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郡国的质子罢了。也许哪一天到时候了,他就要被送回故乡,再也见不到古陵逝烟了。
真是奇怪。明明古陵逝烟早就教导过他做人不能妄自菲薄。按理来说他自认这全天下再没有一个人能如他一般和古陵逝烟如此亲密。可是有些感情总是无法控制住地扎下根来。对古陵逝烟的春情,对古陵逝烟身边人的妒意。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为古陵逝烟曾经赐名的一个一个外姓侯爷闹过,他只见过那侯爷几面。内心并不觉得自己和那人有太多相同的部分和待遇。他甚至分的很清楚古陵逝烟对西宫吊影和自己的区别。可是在古陵逝烟的面前就是很难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像是个打翻了的醋坛子精。
他确实觉得古陵逝烟要娶皇后的这一消息是荒谬的,但是另一方面朝堂上争论的事实由不得他不信。而这些天来古陵逝烟更是忙于政务,连到软红十丈的次数也减少了,每次不过是来看他一眼,说些意味不明的话语。这些荒芜无边的迹象,总是会提醒他烟都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乡,每当他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他才会恍然发现,他依旧是一片小小的无根浮萍。
他迫切的想要停留下来,他想留在古陵逝烟身边。名正言顺的。
古陵逝烟教过他很多。最开始在面对小时候的他的时候。他让自己喊他师尊。也许就是这么个心血来潮的称呼确定了他一生的轨迹。而古陵逝烟教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要什么就要自己努力争取,只会哭是没有用的。当然,哭也是一种手段。有时候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手段可以灵活地运用,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天边的闷雷来回打了几个,阴沉沉的云层翻滚辟出数道闪电。将两人的面目倏然照亮。可那之后的暴雨却依旧没有降落下来,一如蓬勃的情愫在最后一层窗户纸在被捅破之前的酝酿。
宫无后撑起身子来看古陵逝烟,那双形状好看如同桃花般艳丽的眼睛,因着居高临下的样子又呈现出一种桃花凤眼独有的气质来。
“你以前教过我,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
少年清润的嗓音丝毫没有在雷声的作用下变得模糊颤抖,相反,透露出一种异常的坚定。
“师尊。”宫无后伸出一根食指点在古陵逝烟的唇上,嘴角挽起的时候,闪电刚好再次划过天际,这一次好像离得格外的近,将他右眼下方的猩红泪痣完全照亮了。如同民间传说里趁乱世逃窜而出勾人心魄的妖魅鬼怪。
古陵逝烟适时地不再说话,本欲握住宫无后点他唇的那只手。但宫无后没给他机会。
“师尊,你以前教我。”宫无后站在古陵逝烟躺着的亭廊边上,自顾自的说着什么。“自己要什么就要自己努力的争取。”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宫无后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掉了,毫不犹豫的踩上去。从亭廊走到亭子中心那个小圆石桌上,不过短短几步路,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最贴身的里衣。连亵裤也在他赤脚踩上石凳的时候踩着裤脚脱掉了。
白玉一般的身子在狂风中看得有些单薄。宫无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古陵逝烟,丝绸的里衣随意地敞开,裸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他像是把自己当成一道甜美可口的菜肴,一件可供人选择的商品那样,抽掉了身下包裹住那禁忌的最后一道防线,向着唯一的看客打开了自己的全部。
“师尊。我要做烟都的皇后。”
你肯不肯,满足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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