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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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应北家里的装修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他审美和我正相反,他总说我挑的俗气还娇,没点儿男人气。结果我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我以为的冷淡风或富贵感,反而是色调柔和看上去十分温馨的装修风格,很符合我的俗气审美。
“进去啊。”瞿应北把我推进去,直接在鞋柜里给我拿出了一双拖鞋。“你自己去客厅玩儿去,哥去做饭。”
我瞧着沙发上的碎花抱枕,视线在客厅绕了几圈,很难把这些东西和瞿应北联系在一起。我走过去窝在沙发上,发现不远处衣架上搭着一条围巾,仔细看清楚是我之前织给“关舆”的,在梦里也出现过这条围巾,现在看来当时的送礼对象应该是瞿应北。
“瞿应北!”我趴在沙发背上朝厨房明知故问,“你干嘛拿我围巾?”
“什么你的,我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瞿应北身影在磨砂玻璃后晃动,伴随话音传来的还有大力剁菜刀的声音。我笑了声,转回身子盯着对面的电视发呆。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我身上没什么力气,窝了没多大会儿就开始犯困。眯着眼听瞿应北炒了菜,又香味从厨房里传来,我咂咂嘴,突然馋了。
他从厨房出来,走进捏我的脸。我费力睁开眼,瞿应北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随即我感到嘴唇上一热,是他啃了我一口,低声问:“困了?吃完再睡。”
我看着他,他真的很好看,拥有足够的能让人喜欢上的资本。我虽然心绪未定,却清楚地知道我现在对瞿应北的感情算不上喜欢,顶多是不那么讨厌了,也有几分依赖在里面。可是……
瞿应北只让我盯了没多久就啧一声一把把我捞起来抱到餐厅,我抬头瞧他,他脸色不大自然,老脸竟然有点红,还试图用暴躁掩饰,一边走一边数落:“问你话也不知道回就知道看看看,现在觉得你哥好看了?可算是长眼了哈。”
我不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心跳会加速,不排斥他的亲吻和拥抱?
瞿应北给我递筷子盛饭夹菜,就差直接上手喂了。我也不是残废,头一次被他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心情有些微妙,总忍不住去看他。瞿应北好像一直在看我,我总能和他对上视线,他就瞪我:“还看?”
“看你还要收钱啊?”我呛声道,把头埋下去,“不看了!”
“不行。”瞿应北手一伸挑起我的下巴,“让你看。”
“……你真是闲的。”我翻了个白眼。那个梦对我的影响太深,醒来后瞿应北还挺好说话,我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准备把以前不敢干的事都做个遍。
好像过了很多年,我曾经没机会释放的那点小孩子心性,现在终于能在瞿应北的世界里肆意撒欢。
在梦里我还能仗着自己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可劲儿在瞿应北面前作,现实中我却是没什么底气和依仗的。万一瞿应北真被我惹毛了把我丢出去……算了,大不了回家。
“要不是看你刚出院。”瞿应北冷笑,“你真是欠日。”
我差点没被饭噎死,一边喝汤一边瞪他,难以置信地想瞿应北好歹是个人模人样的总裁好歹也在军队里呆过两年,怎么张嘴闭嘴都是这种事。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又是一声冷笑:“瞿楚西,你最好悠着点劲儿作,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他他妈难道还想硬来?!
我背后发凉,赶紧扒了一块鱼肉吃。瞿应北这话虽然瘆人,但好歹是给我留了余地的,我提些小小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于是等他面色缓和了些,我主动把盘子里最后一块鱼肉夹给了他,小心翼翼问:“哥,商量个事儿成不?”
这些年我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可以的,这些天也大概知道了怎么讨好瞿应北,殷勤着喊哥就行了。果然他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故作高冷地哼了一声让我说。
“我想去看看关舆。”
“门儿都没有。”瞿应北一口吃掉了鱼肉,狠狠嚼几下,跟在嚼我一样。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软了声音不熟练地撒了个娇:“哥,求你了,我就……我就想问几句话,跟他做个了断。”
“不可能。”瞿应北吃干净鸡蛋,筷子不轻不重地往晚上一撂,“你才刚醒多久就惦记着见他?给我老实在家里呆着。”
“哥。”我垂下头,眼前蒙上一层雾,“最后一次了行不行?八年呢,你当心上割肉不疼吗。”
“谁让你割肉了?!”他猛地提高声音,伸手胡乱在我脸上抹了几下,“不许哭,给我憋回去!”
我眼眶发热,抬眼瞄他:“没哭。”
瞿应北沉默了半分钟,松口了:“行啊。”
“谢谢哥。”我朝他笑。他皮笑肉不笑道:“有条件。”
说完他不等我问就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很明确。我眼珠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轨迹转,视线略过他的嘴停到脸上。我想瞿应北这人真是爱计较,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身,在他的视线里缓缓靠近,轻轻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行了不?”
“勉勉强强吧。”瞿应北眼里浮上笑意,“明天带你去,先说好,你可别给我死灰复燃哈。”
“不会。”我随着他的动作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
后来我才知道,即使关舆用他惯有的温柔养着我,我还是会枯萎在虚假的、不断抽取的生命力的感情里。而瞿应北朝我心上开了一枪,我却可以为他绽放。
距离我出事已经过了一个月,我错过了春节和元宵节。以前的节日关舆都要回家过的,我一个人靠着和他的信息联系挨过清冷的新年,今年错过也没感觉有多失落。天气已经有回暖的征兆,不过瞿应北还是让我穿得格外暖和,然后他戴上了那条我织的灰色围巾,开车带我到了看守所。
关舆目前还没被判决,按理说我不能去看他。瞿应北估计找了人,并且联系了之前找到的律师一同去。因为我的私心让瞿应北欠了个不小的人情,我一路都在思索该怎么补偿他。我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挥霍瞿应北对我的好,至少在我看清自己的心思前不能。
这次我没坐轮椅,只是脸色有些大病后的苍白。我见到了关舆,他头发剃得很短,黑眼圈很重,虽然通身的气质还在,但已经被消磨掉大半了。他看见我之后没有什么表情,视线在瞿应北身上停顿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
我问他:“你喜欢过我吗?”
“当然。”关舆说,“你这么会照顾人,殷勤得很,床上也乖,还傻乎乎把论文给我看,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也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手,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喜欢瞿应北吗?”
“喜欢啊。”关舆毫不掩饰,“瞿应北谁不喜欢,我最喜欢看他被征服的样子。”
他真的想多了,瞿应北听到应该会直接把他掀飞。这么想着我手上松了松劲,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吗?”
“你说哪方面?”关舆的笑容变得扭曲,“我是挺后悔答应跟你在一起的,也后悔一下子没收住劲让你摔了。现在前途没了,我真后悔死遇见你。”
“我也挺后悔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一脸嘲讽:“你后悔什么?我操得你不爽?”
我没说话,挂了电话走了。瞿应北在和律师聊天,见我出来自然地伸手揽着我的肩。律师当没看见,最后交代完事之后自己走了,瞿应北带我走出去,时近正午,阳光洒下来很暖,风也不那么刺骨了。
“吃什么?”他先开口。我平时不怎么出去吃,至今摸不清附近有哪些好吃的地方,有气无力道:“随便。”
“嘿小崽子。”瞿应北停下给我系安全带的手,“你这一副丧气样儿给谁看呢?”
我不看他,低着头,很没出息地想哭。瞿应北凑过来要掰我脸,我索性胳膊挂他脖子上,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哭。
瞿应北身子僵了一瞬,很快软下来,颇有些无奈地给我拍背:“哭什么。”
“哭我眼瞎。”我打了个哭嗝,上气不接下气道,“哥,我不要喜欢他了。”
瞿应北哄小孩一样:“行行行,不喜欢不喜欢。”
我咬牙说:“他是傻逼。”
瞿应北高兴地附和:“嗯嗯嗯傻逼。”
“走吧。”我推开他,自己抹脸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我要吃排骨。”
“合着又拿你哥当工具人是吧?”瞿应北反应过来,磨牙,“排骨?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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