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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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林靖飞还是没有动作。饶是林瑾瑜把林靖飞的性格摸个六七分，此时也仍是会被他‘有话不直说’的别扭性格整得哭笑不得。

他干脆夺过林靖飞手里的三明治，林靖飞注意力不在这儿，被他抢得轻易。

他动作迅速地拆开包装袋，眼疾手快就塞到林靖飞嘴里，一边佯装轻松道：“我不怎么饿，吃吧。”

一旁收银姑娘被他们之间的互动逗得咯咯笑。林靖飞发作不得，左右面包店里没别的人，便听就着林瑾瑜跟那姑娘闲聊几句默默吃着三明治。

“哎，哥，你是真的对酒店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林靖飞填了肚子多少有点精力回想，“......可能有个‘碧’字？”

“哎？‘碧’？是碧泉酒店吗？”林瑾瑜还没开口，反倒是那收银姑娘听了几句他们的遭遇，耳朵挺尖也听到林靖飞的话。

她这无心插一句话倒惹得两兄弟的目光齐齐投在她身上。

“我、我瞎猜的......”姑娘讪笑着没再说下去，怕自己多说多错，指错路招致不必要的埋怨。

林瑾瑜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况且他方才也好歹混了个脸熟，此时又笑得人畜无害的，“姐，你就告诉我们这个酒店在哪好不好？我爸妈要是找不到人该担心了。”

那姑娘当然也很容易松口，受了他的笑，便把她了解的通通说了：“其实这附近的酒店，要说有个‘碧’字的，我确实就只知道这个‘碧泉酒店’了。碧泉离我们店也不远，你们就出店门顺着这街一直走，在分岔口右拐，走进去再前进段路有个十字路口，左拐，然后.......”她顿了一下，大概在脑海里预演着走了一遭，才继续说：“之后就可以看到大路了，大路上就能看到酒店牌子了。”

他们兄弟俩朝那姑娘道了谢就去寻路了。

夜市仍旧喧闹嘈杂着。他们拐进小巷，路灯零星，周边是低矮的居民楼，仿佛是与外头的夜市隔离开来的一方寂静世界，静得连懒散的犬吠都听得清楚。

幸得彼时身侧有人，否则，这样的夜路踽踽独行，再脑补几个都市志怪的传说，就是大小伙子也受不了。

“哥，我可再也不想出来旅行了。”林瑾瑜的语气是漫不经心，说这话却不太像为了解闷随口开个玩笑。

林靖飞心说谁不是呢，到底还是没吭声。好在林瑾瑜也只是感叹，没想得他什么回应。

这路七拐八弯的，也难怪他们晃悠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先下有了指点，总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顺着那姑娘指的路，当眼里显现出酒店熟悉的装潢时，他俩都有点心情复杂，最终是齐齐松了口气。

俩人身上一穷二白，除了一个没电的手机，就是一盒口香糖、剩下的一块钱，好歹房卡是带上了。

瞥见林靖飞掏出的房卡，林瑾瑜扶额，有点脑壳疼：“......房卡上不就有酒店名吗？”

“没注意身上带了房卡。”林靖飞居然还能撑住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拿卡刷开了房门，就顾着给手机充电。

手机不愧是当今社会必不可少的物件，一开机就跳出来父母拨过来的几十个未接来电。与父母联系上，身心俱疲地吃上一顿晚餐——或者已经算是宵夜后，再回酒店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

林瑾瑜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玩手机，默默细数着一整天的兵荒马乱，思绪一转，脑海里蓦然是林靖飞在面包店中冰释下来的脸，顿时觉得这样的一天倒也不是倒霉透顶。

思绪未平，脑内想着的人随着‘吱呀’打开的浴室门，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帘。

有朦胧的水汽从浴室飘逸出来，散在刺眼的白炽灯下。初秋的夜已经浸染上些微凉意，不过林靖飞好像觉察不到，裸着上身就出来了，手上还拿着浴巾胡乱擦拭着湿漉漉的发，粗暴得好像不是在对待自己的脑袋。

但林瑾瑜没工夫捂嘴笑，他垂着头，目光却钉在林靖飞身上，趁着他擦头发擦得手忙脚乱的空当，肆意地盯着他看个够。

他不明白为何自林靖飞出来自己就心里一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着他会移不开眼，好像自己的目光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似的......

可林靖飞的身材确实挺值得欣赏的。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清晰又凌厉，显而易见是蕴含着无尽的爆发力。

“你还不去洗澡么？”林靖飞随口一问方唤得他回了神。

他舌尖抵唇，拾起不知道何时掉在地上的衣服，“去。”

他越过林靖飞的时候，抬手揉过他发间。

这动作大胆至极他自己也没想到，指尖的触感却是真实存在的——挺软，意想不到的软，还有些湿意。

只是脾气这么硬的人，头发却出奇的软，这个微妙的反差让他心情难以言喻地飘飘然。

眼见林靖飞抬头略带疑惑，他只得披起那层惯用来敷衍的笑，“这么个擦头法是会提前脱发的。”

他风轻云淡得林靖飞都压下那股翻腾出来的异样，却不知在看不到的背后林瑾瑜指尖搓了几次大拇指，指腹还是湿的。

待林瑾瑜的目光无意落在林靖飞腰间，再见到他腰背之下，裤头之上微凹进去的腰窝，他几乎是被烫到了似的转过头，有点狼狈地逃进浴室。

林靖飞以为他是劳累一天绷不住，心说这人也不肖他所想的那么滴水不漏，只是手上擦拭的动作终究放轻了些。

确实是身心俱疲的一天，他们料理完事就熄了灯，一夜无话。

往后几日的行程，在林瑾瑜觉来还抵不上晚间难得跟林靖飞共处一室来得有趣。兄弟俩冰释了前嫌，话也渐渐多了些，甚至比开学那会儿更热络些，虽然话题主要还是林瑾瑜引出的，但寡言如林靖飞也难得愿意多说点话，实在不容易。

几番的夜谈彼此也大致上摸清了分别十几年间的旧事。

第三夜的时候林靖飞曾在迷蒙夜色里，枕着微凉的秋风，顺着上一个问题问着：“这十几年过得怎么样？竟然磨成一个学霸，”他说到‘学霸’还是忍不住低笑一声，“真没想到。”

“啊......真没想到，”林瑾瑜话音一滞，只是未叫林靖飞察觉，十来年的种种过往难以自抑地，随着兴之所至的一句问浮现出来，又被他握紧拳头压下去，自是一番剜心歃血，他默然吞了血，“过得挺好的，无忧无恙。”还好现在又回来了，遇了你。

灯早在他们爬上床前就熄了，一盏不留，徒留一室睁眼不见五指的暗。林靖飞在这片昏暗里眼皮渐重，错过了，也不可能看到此刻林瑾瑜表情凝重，夹着压抑不住的痛色的脸。

——你不会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知道。你只要成为你自己，你还是那个林靖飞，我的兄长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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