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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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修了两个专业的林瑾瑜简直忙得分身乏术,平时的时间本来就被专业课挤满,早先一周还有三四个晚上得闲,这下又少了好几个,甚至难得的周末时间还要分给另一个专业,于是他们俩在一块的时间就更少了。
周末林靖飞爱睡懒觉,一觉醒来枕边另一个人不在旁边在这几个星期里已经是常事了。林瑾瑜的忙是货真价实的忙,这种插进来的课基本都是基础的心理学专业课,他一般不逃专业课。
林靖飞又把头埋进枕头里,还是觉得没睡够,特别是在北方这么冷的天气,只想窝在被窝里过一天。
房间窗户关得挺紧,屋外的风像莽汉似的‘砰砰’地撞着窗,愣是挤不进来。林靖飞听这声音都觉得冷,条件反射地又往被窝里缩,但被窝里早就失去另一个人的体温了。
他实打实挺佩服林瑾瑜,他很清醒,他一直都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人,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自己的喜好说修另一门专业就修,哪怕付出时间付出精力也没有任何怨言。
为喜欢的事物付出一腔孤勇,在这个时代太少了。就像他自己,他喜欢文学,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愿意耗费心力去多修一门专业,更不会放弃这个学校的王牌专业软工去转去其他专业。
这是他支持林瑾瑜的原因,不单单只因为他是林瑾瑜。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清醒的认知的。
[要下课了吗?] 他埋在被窝里用手机给林瑾瑜发消息。
[还有一节课]
[起床了?]
有消息弹出来,那家伙隔了一两分钟就回了他消息。
[是啊,羡慕吗] 虽然答案他心知肚明,现在随手发过去这句话也只是当作逗逗他。
[羡慕死了]
[大周末我还没抱够人就滚来上课......]
[中午想吃什么?我顺便带回去吧]
那头嗖嗖发来好几条消息,让林靖飞严重怀疑那小子到底是不是在好好听课。
[你下午没课咋的?还能回来?]
[老师出差]
这回复倒是意料之外,这种任课老师意料之外的出差通知一下来总是能带点惊喜的感觉,虽然偶尔后续的补课堆起来不好受,但好歹眼前还是有短暂的快乐的。
离林瑾瑜下课时间不久时林靖飞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洗漱。
鼻子有点塞,这种不太好的感觉让他隐约能猜测到有点感冒......见了鬼了,他穿得都这么严实了。
客厅里坐久了有点冷,他揣着手机打了好几个喷嚏,完全确信了自己感冒的事实。
林瑾瑜进门时恰好就听到他打喷嚏的声音。
他走过去放下手上拎的饭盒,一边嘀咕“怎么感冒了”一边很自然地探手贴在他额头试探温度。
“没发烧。”他凑得很近,林靖飞几乎一抬眼就与他目光相接。
林瑾瑜愣一下,想转头给他找药,又想起来租屋里压根还没备药,他又匆匆要下楼去买药。
林靖飞眼看着他皱着眉就要走,旋即就猜到他的意图,他立即拽住眼前掠过的衣角,“小感冒,你先吃饭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林瑾瑜有点着急。
“感冒死不了人吧?你这表情让我感觉自己得了绝症。”林靖飞一边打开饭盒一边伸着另一只手去抹平林瑾瑜皱起来的眉头。
“收收你的乌鸦嘴吧我可求你了,”林瑾瑜觑了他一眼,确实神态还是缓和下来了,但他又说,“谁说感冒死不了人。”
林靖飞一时间听出这话里似有似无的一些逾于表意的意味,只是他没再深入说下去,林靖飞直觉不会是什么开心的意涵,也没多嘴问下去。
虽然他本人一直没怎么当回事,但林瑾瑜比他上心得多了,一撂下筷子就下楼去给他买感冒药,在他反应过来拦住之前,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林瑾瑜走得快,回来得也快,手上还真的拎了一大袋东西,要不是上边明晃晃印这药店名字,他都要怀疑这鼓囊囊的一袋子是不是零食了。
那一大袋显然不止是感冒药,林瑾瑜在里面翻翻找找才掘出一盒感冒片搁到他面前。林靖飞也探头往里看,是盒盒袋袋的止血胶带、板蓝根、双黄连、感冒灵七七八八的必备药都在里头。
“不想你经历那种生病了没药吃没人照顾的‘惨况’,”林瑾瑜瞥见他眼底的诧异,这么模模糊糊地解释了一句,转头又去厨房给他倒来一杯温水,“所以老老实实把药吃了然后睡个觉去。”
他这时候就特别像个兄长,好像他才是年龄大的一个。
林靖飞老老实实就着水把药吃了,放下杯子后还是低头沉默了几分钟。
虽然林瑾瑜没明说什么,但他不可能听不出来,他何等敏锐,特别是在关于林瑾瑜的事情上,几乎到了观一点就能窥全局的程度。
很多在他们重逢之前的事情,好的坏的,但凡林瑾瑜不说,他就无从得知,先前林瑾瑜说的,想来也不过就是冰山一角,他显然也不爱把他的伤口摊出来示弱,告诉他他有怎样的过往来引他心疼。他嫌那样难看,那样就不像林瑾瑜了。
所以他现在无意泄漏了一句就足够他脑补出曾经发生过的全部画面。
林瑾瑜的意思是他曾经感冒过,还是程度不轻的感冒,但那时候住一块的另一个人什么德行他们也有目共睹。所以他不难想象到没多大的林瑾瑜感冒发高烧到全身无力,还得挣扎着下床翻箱倒柜地找药是怎样的揪心局面,甚至他一设身处地想到那个找不到药的小孩儿蹲在地上的时候,是怎么从绝望到更绝望,他就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有余悸。
可是他的心疼来得太晚了,隔着那么多个年头,林瑾瑜现在也早就不需要,也不稀罕了。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像能越过了中间十来年的空隙,在应有的时间应有的地点抚慰到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孩,给他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温暖也好。
林瑾瑜冷不防被摸了头,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失口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林靖飞的手是暖的,伴随着他的体温,有什么酸酸胀胀的情绪开始在身体里发酵着膨胀着,每每这些时候他都会被林靖飞踩点一般适时的温柔正中红心,愈发觉得弥足深陷,真的没法抽身了。他不善表达,但行动起来可比空口表达的致命多了。
“我觉得你在逼我亲你。”他抓着林靖飞的手在他手背细细地吻了几下,果不其然听到林靖飞故作凶狠地说:“你是不怕传染感冒还是怎么的?”
感冒的林靖飞自己都没觉察到声音里带着的鼻音,一番装腔作势的话听在林瑾瑜耳朵里不见凶狠,反而硬生生地拗成撒娇的意味。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别说林靖飞现在只是轻度感冒,就算是重感冒也难保他听了这句话不会挣扎起来揍他。
他曾经深居黑暗,但他现在自知再也回不去那种黑暗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靖飞把他拖进灿烂灼眼的阳光里,他就自己动手把来路退路都封得干净严密。谁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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