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波汹涌
-----正文-----
49.
林靖飞的身体素质就摆在那儿,那种人人避之不及的体测他反而拿了两年优秀等级的人,压根儿不能正常揣度,加上本来就是小感冒,也根本不用林瑾瑜怎么照顾,这家伙第二天就没了鼻音,第三天就不再搽鼻涕,第四天彻底就一个没事人的样子。
后面天气越来越冷了,托了这次该死的感冒的福,林瑾瑜之后天天都在给他塞衣服,一天天的,跟着他同一时间起床,不止一次对他说“再穿一件”。
被人关心,特别是这样一天比一天细致的关心,这样的感觉又不差,谁会拒绝最亲近的人的关心呢?
十二月在冬至的汤圆粘稠的馅儿里和圣诞节耳边响了一天的“铃儿响叮当”声里过去了。还是跟去年不一样,今年除了彼此再没有多一声的生日问候。生日那天他们又去了那家拉面店,点的还是一人一碗牛腩粉。
本来是彼此埋头各吃各的,突然林靖飞意识到什么似的,一抬头就问他一句“你不会去年这时候就盯上我吧?”那双瞪起来的下垂眼里满是控诉。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并不是林靖飞想听到的那种否定——
“怎么会?我感觉可能更早,只是没敢说。”林瑾瑜就是有本事把俏皮话说得真实,只要他那双多情的眼睛盯着人,就有种格外深情的错觉,对着那双眼睛林靖飞压根生不出任何质疑出来。
“......”这么一句真假模辨的话又把林靖飞逼得哑了声,他又刻意装没听到,埋头夹块牛腩堵住林瑾瑜的嘴。
他们的生日过得可以说是很平凡乏味,没有宿舍小惊喜也没有社团小聚会。林靖飞也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风格,他这样就够心满意足了,硬要许个愿望应景的话他只希望来年的这一天能像今天一样,平凡无趣也无所谓,想看到的人还在身边就行。
————————————————————————————————————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去年晚一点,赶上十二月末,在旧一年的尾巴上。
林靖飞喜欢冬天,倒也没有很具体确切的理由,硬掰个理由掰不出来,或者因为生于冬季,但要说单纯喜欢大冷天里呼出一口白气倒也行。这座城市会下雪,今年的初雪无声地落在正逢他俩都没课的一个晚上,他们在小阳台上看雪,林靖飞在那瞬间暗自感慨去年跟自己看雪的人还在自己身侧,只是彼时都没想到他们间的关系会是如今这样。
新的一年在初雪消融前如期而至,这几天气温又回升了些,难得能享受到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不怎么暖,但比阴惨惨的天气舒心多了。
今年春节来得早,相应的,期末周也来得更早。
林靖飞去年被思修折磨,今年又被近代史折腾,对文科深感绝望。
林瑾瑜仗着人缘好,老早就印了好几份不同版本的考试范围,顾着在一众范围里挑挑拣拣打算归类出一份精华。
租屋有租屋的好处,安安静静的倒省了跑图书馆抢位置的功夫。他们的餐桌收干净就可以是书桌,不过因为结了课,课都不用上了,他俩几乎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窝在自己租屋里,久而久之干脆把餐桌划出两块区域,一边当书桌一边当餐桌。
林靖飞一背书就不行,已经不知道是这天第几次瘫在他面前的近代史纲要课本上。
“振作点,等我整完把资料给你,复习不下去就去看看别的科目。”林瑾瑜伸手揉揉对面的脑袋,熟练得让林靖飞恍惚以为对方才是被称为兄长的一方。
他顺势就想到了去年同样要死不活的思修,接着想到那时候这小子给他划范围的时候还搞条件交换。
欠的条件对方好像从来都没提过,估摸着是当时随口收了这么个条件其实也没当回事。
林靖飞运气不错,以亲身实践证明了期末周抱紧学霸大腿的重要性,考完第一门近代史出来人还在震惊,没成想林靖飞能押题押个十之八九,别说通过考试没问题了,他甚至都敢肖想一下高分。
总之这门课考完着实是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后面的大学英语之类的公共课他没那么当回事,奖学金他是争不来了,本来也不是多志存高远的人,每次期末鬼门关走一遭别被留下就算尽了力了。
专业课他还行,毕竟是下了决心要学好的课,上课基本也走心听了,考试老师倒也确实没太为难人,基本上有听课都能答个七七八八。
至此他的期末考顺利结束,不过林瑾瑜还没有,他的心理专业考在考完所有本专业考后的一周,挺悲惨地遭受着眼睁睁看着林靖飞无忧无虑,自己还在熬夜复习的生活。
林靖飞倒也不算无忧无虑,他还在烦着放假回家的事。
林父在期末考前就来了好几通电话问什么时候放假、要不要他来接,完全扼杀另一个可能性。
但林靖飞比起去年更加没有回去的欲望了,他不想回去看到林母挺着肚子......他对新生的生命没有恶意,但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芥蒂也忽略不了。
林瑾瑜去年说过他对父母没有憎恨,但也只想疏远。但林靖飞做不到毫无怨言,特别是得知她做过什么之后,听到林父之前不加掩饰的偏袒之后。他真的觉得他们要怎么对待自己无所谓,但他受不了林瑾瑜什么也没做错,他甚至是受害者,却反而被他们自以为隐晦地疏离。
那样的话不如就连着疏离他吧。
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不着家,找不到说不过去的理由。
“瑾瑜还要再考一星期,等他考完我们自己搭高铁回去就行。”
他知道林瑾瑜不会有意见,他说什么林瑾瑜都会跟从,但就是这样他才更觉得不适从。
快点毕业吧,快点有自己的经济能力吧,到时候可以走得更远更自如一些。
他们在春节的前一周登上回程的高铁,比起去年,少了两个大行李箱。心知肚明不会住完一个寒假,都不约而同就带了几套衣服。
虽然进门前打了好几次预防针,但实打实看到了还是会愣一愣。怀孕确实不是假的,一回家就看到沙发上的林母,挺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不算明显,但也确实看得出来。
林靖飞只扫了一眼就匆匆挪开目光,心头冒腾的膈应比他预想的还重一些。
年关正忙,餐桌上能见到林父的时间屈指可数。他不在的时候林靖飞也乐得跟林瑾瑜叫外卖或者外出觅食,他在的话就不得不一家子坐一起吃饭。
饭桌上,又是与往日无别的沉默里,林父毫无征兆开了口:“靖飞,你们兄弟俩都不小了,大小伙子的怎么成天黏在一起?”
这话里林靖飞怎么听都感觉带着一茬刺,正正地对着他跟林瑾瑜。很莫名其妙,林父在家待的时候也没那么长,怎么就知道他俩‘黏’在一起了?除了有人暗示明示他想不出有别的理由。他不想开口接茬,于是林父又自顾自说下去,好像生意场上推杯进盏的眼力见儿都被他就着饭吃了,他又问:“快二十的人了,在学校里怎么样?谈到朋友吗?”
林靖飞眼皮一跳,直接驳了句“没有”。
林瑾瑜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就一句‘没有’便又匿了声,不管不顾这餐桌又陷入另一种暗波汹涌的静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