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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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今年夏天来得稍微有点猛。进了六月就已经到了穿着件短袖都嫌热的时候，林靖飞一天天的只想待在空调房。

日子过得还行，虽然一直没得空去查询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还有没有变动，但他也确实没再花里头的钱。

这学期还好，之前跟着做的几个项目得了奖能分到奖金，课也不算多可以干点兼职。很快就是暑假，趁着两个月打份工想必不难解决下学期的租金。

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考，暑假也从此开始。这个暑假总算得以随心所欲，不用强迫自己回到不想回的家。期末周一如既往的黑暗，熬下来后整个人都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只想找床补个觉。想想也挺搞笑，他高考要是有这种凌晨睡五点多起的毅力，说不定更好的学校都到手了。不过那时候到底也没有挂科就毕不了业的规定。

林瑾瑜在考完试后接了几个编程类的小任务，他开始试着着手这方面的实验，只是大二到底是阅历不足，实在卡得做不出来的还是得向相熟的师兄求助或者自己翻书。

他说他想早点学会把理论的东西运用起来。

暑假用来打工倒也挺忙碌，好在不常要上晚班。林瑾瑜也打工，不过他没提过具体是干什么，更多时候还是待在家钻研他的编程，或者看更多心理学的书。

他们就睡一张床，所以另一间卧室空出来恰好当书房用。大半个暑假那间书房都成了林瑾瑜的常驻地，经常有熬到半夜趴书桌上小憩的时候。

林瑾瑜把自己折腾得好像活在期末月里出不来。甚至感觉他期末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认真。

那个暑假他们好像都以各自的方式飞快成长着，迅速给自己包裹上一层成年人该有的伪装，迅速告别几个月前稍微成熟的自己，强迫自己早早接受社会的各项明面上暗地里的规则。

四年里过得有点紧巴巴的，提前断绝经济来源，独立生活，自己养活自己并不容易，但又不可否认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也算比周围一些人更早去适应有些残酷的社会，这样的经验起码是弥足珍贵的。

像眨眼而过的高中生涯，大学剩下两年也同样一闪而过。特别是大四，并没有想象中悠闲，实习期和毕设撞在一起，那时候才意识到抱紧学霸大腿的重要性，林瑾瑜给他提供以借鉴的开题报告方向和毕设思路于他而言简直是久旱逢甘霖，让他起死回生。

拍毕业照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尽管林靖飞跟这个相处了四年的班级还是停留在‘不熟’阶段，平时也是上课聚，下课散的形式，但到底四年里一起参加了不少班级团建，名字还是认得的，这会儿毕业了，离别的难过谈不上，只不过看着眼前待了四年的校园一隅，默默嘀咕一声好像经常在这里等林瑾瑜上完第二专业的课。

周围一群穿着学士服的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要不要定个特别点的姿势。林靖飞无聊地打个哈欠。之前要求服装统一，现在他才后悔起来了，大热天罩着这么件学士服，别说透不透气了，人都热得快蒸发了。

他们院的拍摄地点在最常上课的科技楼前，算是学院的标志性建筑。林靖飞散漫地往周围扫了一圈，看到不止这一隅，几乎目光所及的每处角落都有三五成群的人在拍照纪念。

他又将目光挪回科技楼前正中央的空地，摄影师还在定角度，拍照的一班人还保持着表情不敢动。

林瑾瑜也在其中。他们班来得早也就轮得上。他没有跟周围的人一样僵着脸保持表情，只是盯着摄影师发呆，闹着玩似的，又在他正欲撤走目光前偏头对上他的视线。

像是算计了这一刻很久，他嘴角一扬给他一个笑，好像携着一抹过分灿烂的阳光，直直就撞进他的眼睛，刺眼又明亮。

拍照似乎比想象的更耗时间。反正等他们班拍完估计快半个小时。

这么一耗大半个上午都快过了。

林靖飞走去那块空地等拍照的时候跟林瑾瑜擦肩而过，他听到林瑾瑜跟他说中午去校外吃，拍完照记得看消息。

这世界上可能没有比拍毕业照更耗费心力的事情了。在不知第几次修正拍照姿势时，林靖飞突然对林瑾瑜表现出来的好耐心肃然起敬。

摘下学士服的时候果不其然里面的短袖后背都是湿的，好在深色衣服不太明显。

他打开手机照着林瑾瑜给的地点出校门。一路上倒也有不少女生大着胆子邀请他拍个合照留个念，都被他以赶时间为借口拒绝了。

谁能想到林瑾瑜这家伙说得神乎其神的，结果也就是去校外的M记等着。

这个点快餐店还挺热闹，在吵吵嚷嚷的声音里，夹着小孩儿的哭闹和大人的呵斥声，找到林瑾瑜费了点时间。

大概是在手机上点了餐，很快服务员就把餐盘放到他们面前。

林瑾瑜说了声‘谢谢’。

塞到他手上的汉堡确实是他会点的。林瑾瑜顺手帮他插吸管，再把可乐搁在自己手边。

“怎么想到吃这个？”他咬了口汉堡，东西堵在嘴里，声音都有些含糊。

“这不是周围的饭店都人满了吗？”林瑾瑜吸了口可乐，有些无奈，“好像毕业前整一下情怀似的，把吃过的饭店再吃一遍。”

合着是慢人一步抢不到别的位置。

他也就随口问一句，之后就专注吃东西了。直到他拿起杯子要喝水的时候，林瑾瑜拿着可乐杯朝他杯子碰一碰，“毕业快乐，哥。”

林靖飞愣了一下。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拍个毕业照的一天，毕业证都还没领。虽然确实毕设完成了，答辩也搞定了，确实今天不管校内校外都浸满毕业氛围。

好像真给这帮人搞出种仪式感来了，他摇晃了下手里的冰可乐，轻轻回了一声“同乐。”

虽然我们没能一起长大，但能够一块儿上大学，一块儿毕业，也算得上幸运吧。

只不过跟林瑾瑜坐在这里让他没来由地想起大一期末，那个焦头烂额的夜晚，复习到奄奄一息跟林瑾瑜也是来这里吃宵夜。

很自然而然的，他顺势就想起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这么坦坦荡荡在一起的时候，林瑾瑜那小子给他复习资料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他低头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屈指敲了敲林瑾瑜胳膊，林瑾瑜叼着薯条，难得露出点疑惑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凑到林靖飞面前，用眼神传递自己的问号。

“大一的时候我好像被动地欠了你一个条件，我想知道是什么条件。”

他惯来直白，也不会拐弯抹角就直接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靖飞感觉林瑾瑜啃薯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这厮似乎老脸一红，在林靖飞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之前先别过脸拉开距离，好像终于想起来公众场合保持距离似的，然后才听到他没什么底气的声音：“那个啊......”他一开口，对上林靖飞认真的目光，只能无奈地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随口图个条件，当时就......想着要不利用这个强迫你答应我。谁知道......”谁知道你那么容易就答应了跟我在一起。

林靖飞悬了半天大概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反应过来后就捂着嘴偷笑了。

羞耻过了林瑾瑜也就任由他笑，只是吸了一口可乐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你还记得，那就继续欠着吧，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我曾以为只能是扭曲过分的臆想，却在那天那么顺利地实现，快得更像在做梦。我从来没想到能徒手抓住我的光。多神奇，真的有人能牢牢吸引另一个人的目光，真的有人能让自己连想都懒得想这个糟糕的世界。

既然甘愿被我抓住，就别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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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寻思着换个号码也不会再有大影响，于是林靖飞非常干脆利落地在本地把原先手机号销了，又换了个号码。就当斩断了那些无所谓的联系。

他大四那年选的实习公司还不错，他也争取到留下来的机会，所以在毕业后直接选择留下来当个编程员了。生活算安定下来，也没成想起初打算当两人落脚地的租屋一住就好几年，并且看这势头最近几年也不会搬出去，所以他跟林瑾瑜最近正打算跟房东谈谈签个长租或者贷个款买下了。

说到林瑾瑜这小子，也确实跟他预想的路线没大差别，果然大三就决定考研，果然就是考的心理学。唯一一点出入大概就是他最后选择的院校是本校。

“我以为你会选择更好的学校，应该也考得上吧？”

“这不是懒得适应新环境嘛。”林瑾瑜回话的时候还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这样？刚开学那会儿好像还有人说自己高考失常发挥来这破学校憋屈死......”剩下的调笑被恼羞成怒，不，装作‘恼羞成怒’的某人堵回去，鬼知道刚刚还陷在沙发里的人是怎么一转身就挂上来的，愣是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林瑾瑜在他嘴角一咬，连‘恼羞成怒’都懒得装，餍足的样子让林靖飞没来由地想起楼上那户人养的那条大型犬吃饱喝足的样子，他低声说：“你还给我翻起旧账了？”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翻篇了，以‘懒得适应新环境’为理由，轻描淡写得好像考研是多微不足道一件事。这当然不可能——要是微不足道，某人也不用连着一年起早贪黑泡图书馆备考了。只是以这种理由，倒是杜绝了其他譬如‘不想跟你异地恋’之类的狗血矫情言论。林瑾瑜这个人，时而靠谱时而吊儿郎当，说的话也真假参半，他又没有测谎仪，信了也无所谓。只是更狡猾的是林瑾瑜修的心理学简直有给他加读心术buff的效果，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偶尔随口撒个谎抬头就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差说声“我都看出来了”。

林某人修的可能不是心理学，是玄学。但也确实挺玄乎，恋爱里——姑且算是一场恋情吧，他们谁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是手握主导权。奇了怪了。

虽然林瑾瑜的确考了研要继续读下去，但他似乎没有当一条米虫的打算。这家伙人缘好林靖飞是知道的，但也没料到他一毕业就有学长向他递来橄榄枝，问他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个游戏编程项目。于是林瑾瑜在读研的同时还兼职编程......一时间不知道哪个算是他的主业哪个是副业。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人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得以顺顺利利地完成学业，多少也算找到了稳定工作。至少养活自己不算问题。真真正正实现‘养活自己’的小目标后，他开始给林父银行卡打钱。大概是工资的四六分，打算就这样三十年吧，大概足以尽到赡养义务了。三十年后，如果一切都那样走下去，他们的孩子，真正宠爱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那时候也早该有赡养能力了。

就这样吧。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不拖泥带水地跟过去告别的方式了。

与你重逢前的过去都没有太多意义，但我又很感激那些乏味过去兑换来的重逢后。尽管最开始的我们都没料到往后的种种走向。

尽管现在彼此都是‘成熟’的大人，但在这场主导权模糊的追逐里，输赢无谓，反正该抓紧的也已经攥在手心。我们大概都有一身毛病，心理上的估计尤其多。像医者不能自愈，学心理学的似乎也开导不了自己。但也无所谓，谁能说现下这样的生活模式不合适呢。

我还是定义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悲观的时候会想着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但似乎感情这种复杂事物本来就不可能作简单的定义，对我俩这种理工科男生而言就更难周末了，未雨绸缪的长远打算对你我之间的走向似乎也无效。

那也没关系，就算是我追逐着你，就算未来某一天可能谁先提出倦意，至少现下的亲密距离也是真实存在的。

你重逢之后，我的过往——那些有你在的过往，才能称作‘过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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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无奇的中短篇，正文就到这里~还有两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