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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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李天虞站在中间最高位置的领奖台上，不久前输给他的对手同样脸色不大好看地站在他身侧，但他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国旗，半个眼神都不给。

好几个镜头朝着颁奖台，随后羽协会主席与工作人员开始颁奖，从铜牌，到银牌，再到金牌。

李天虞看到那块躺在托盘里的圆牌在灯光下折射着金灿灿的耀眼光芒。

他接过金牌并对主席道谢，而后自己把金牌挂在脖颈上。

虽然他还蛮想像很早以前电视里看过的那些运动员一样咬一口金牌试试硌不硌牙，不过眼下戴着口罩他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呼出的气是滚烫的，他看到自己国家的国旗挂在前方正中央，浑身都是热血沸腾。让国旗在崬都高高升起是某个运动员来到这里都会有的期望。

随着颁奖背景乐的结束，他的国歌响起节奏，前方的国旗也在缓缓上升。他与有荣焉，虽然过程相对曲折了些，但他仍相当庆幸自己尽了全力做到最好，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又不敢肖想的结果。

李天虞盯着国旗，眼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哪怕一秒，同时也在努力憋着过于澎湃的心情，唯恐突然从眼睛泄洪。他默默地跟着唱着国歌，象征最高荣耀的奖牌就挂在胸前，他所捍卫着一切终于的也在这一刻尽数实现。

如果今天过后又是一次重新开始，那他必定会更有底气地昂首阔步一往直前。

他仍觉得自己很一般。但他仍会继续一条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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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简直像一场梦，一场精疲力尽之后又过分美好的梦。李天虞起床的时候多少有点恍惚，好在一转头就能看到床头的金牌，无声地证实着那不是梦。

今天轮到张青淮的决赛，既然这小子一直坚持说他是第一个观众，那自己回馈一下也不是不行。

床旁边他扔杂物的椅子上居然还有张青淮昨天戴的帽子，奇了怪了，虽然是办了个小小的庆功宴，但明明也没喝酒忘事，可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他帽子怎么会落自己这儿。

李天虞出门前特意回来把帽子给自己戴上。好像这样就成全了一些奇怪的仪式感。

可惜去的时候也不是最早，张青淮的名气的确也不低，居然还有几个挺眼生的坐在另一边的观众席，倒看不出来是工作人员还是其他选手。

等到接近比赛时间，陆陆续续有选手从后边走出来。

张青淮出来时往观众席扫视了一圈，或许不是错觉，李天虞确实跟他对上视线，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这边停留了一小会儿，收回视线的时候似乎想笑，但留意到对着他的镜头后又刻意收敛了。

比赛开始那一刻鸣笛声都还没在耳边散去，入水声已经随之响起。

入水再到潜泳出水，张青淮仍是处于领先。

比赛似乎跟初赛差不多，但也跟初赛不大一样。

李天虞生怕看不清楚，眼睛都没敢眨，只是手摘下帽子默默把帽檐挪到另一边免得挡住视线。

一直到游完前半程反身，张青淮都保持着他的第一，但也肉眼可见决赛的竞争相较初赛显然激烈多了，他旁边的几道都咬得很紧，显然是在初赛对实力有所保留，到决赛方才露出獠牙。

张青淮蹬壁，回程，这也不过是在短短的瞬间，甚至如果不是时刻盯紧比赛，谁都不会觉得现在过去多久，但也就是这么瞬间，他旁边的3道居然就在这瞬间里反超过他。

李天虞前面的家伙惊得不顾规矩站起来，把他视线一挡一个准。

逼得他也迫不得已站起来甚至挪了个位置。

可这回赛况并没有变化，他能看到张青淮也在奋力追赶，他掀起的水花一波未平一波已起，但就是跟旁边的人相差那么一点距离。

李天虞大气都不敢喘，他下意识攥紧拳头，伸着脖子都巴不得自己就站在泳池边上。

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第3道保持着这样微弱的优势一直不曾懈怠，他看不大清楚是谁先触壁，但电子屏上却在第一时间跳出结果。

张青淮名字前的数字是2。

这好像是谁都没预料到的结果，他们这一片的观众席上的人都愣着看着那块屏幕，以为出现了集体错觉。

在另一个方向的观众席却在反应过来后传来一阵欢呼，对比鲜明到令人难堪。

但李天虞只是扫了那结果一眼后又再度把目光分到泳池里。选手接连触壁后在水里站起来，他还在盯着张青淮，看着他像初赛一样摘下泳帽泳镜，却没再看一眼结果。

无从得知张青淮的心情，因为当着镜头，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他甚至还跟身旁的其他选手握手拥抱。

这场决赛居然就这么结束了，以这样的一个结果，银牌明明不是耻辱更并不意味着差劲，甚至上一届奥运会的华国选手都没有一个进入决赛，但仍没有一个人为这个结果感到开心——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拿金牌。

李天虞慢慢松了手，掌心已经留下一排深深的指甲印，他也没觉得痛。后边好像还有颁奖典礼，尽管国旗不在中央，但它仍会升起，张青淮还得应付他的教练队友，还得在镜头下故作从容地说着‘拼搏就好’，等待他的杂七杂八事情还那么多，退一万步讲也没有哪个运动员没输过比赛......理由那么多，但李天虞仍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找他，他就想见他，就在这个时候，一刻都不想多耽误。

但他想着的种种担忧都没实现。明明眼见着张青淮从水里出来，眼见着他默不吭声地跟他教练抱一下就往后台去，但等他循着方向去却到处没见到人。

不在淋浴间，也不在更衣室......

他最后是在一个休息室找到张青淮的，他窝在墙角，门还虚掩着，如果李天虞草草地扫一眼过去必然看不到他。

他推开门又轻轻关上，甚至都怕惊动角落里的人——

只是他出来没见过的张青淮的样子，在远离他人实现的个人空间里，他终于能把所有的消极情绪，包括愤怒、懊恼、遗憾、不甘......诸此种种都随意地流露出来，把他整个人都吞噬其中。整个休息室无声地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

人找到了李天虞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没人会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甚至连亲近的人都不行......更妄提他们现在谁都没给两人的关系一个定义。

迈脚走过去需要勇气，李天虞确实也鼓足了勇气，甚至做好被吼被往外推的准备。

大概有所察觉，张青淮抬起头，他动作太快，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却在看到他之后又把头回去，李天虞听到他叹了口气。

确实是标准的垂头丧气。

这时候安慰的话都太苍白，而且他一个之前老拿银牌的安慰人家一个头次拿银牌的也太奇怪了，他都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他只能停在他旁边坐下。

张青淮的发尾还是湿的，一缕一缕地贴在衣服上把肩膀那片布料都洇湿了。

李天虞还在悄摸着的打量他，有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斟酌着要不要去实现，旁边失魂落魄的人突然就扎进自己怀里。

“你就不能主动一回怎么的？”他的声音隔着衣服闷闷的，听起来挺无理取闹。

他显然是不满意这回答甚至尤嫌敷衍，猛一抬头凶巴巴地瞪过来。

李天虞这才注意到他眼睛发红，脸上却没有眼泪流下来，也没有泪痕，好像最激烈的情绪都已经在身体里面点燃，在身体里面爆发，又最后归于平息，而眼睛只不过是窥伺他情绪的一方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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