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邪,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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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头被拿起来的时候顶端已经被火烧得通红。闷油瓶没有看向那个方向,反而静静的抬头看天。他没有动,在那人把锄头凑向他身体的时候。
我眼前发黑,我想放声大喊,可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他。
烧红的锄头贴上皮肉,发出嘶嘶声。闷油瓶眉头皱起,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着,抖得厉害。他不受控制的垂下头,却在向下看的一瞬间,瞟到了我的方向。
就好像突然被安抚下来的孩童一般,他的神情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痛苦。我在他黑色的眸中看到了我自己,只有我自己。我张着嘴,死死抓着心口的衣服,倒在地上看着他。明明承受痛苦的是他,为什么我的心脏疼得这样厉害,为什么我一口空气都无法吸进去。
我想吐。空气中焦糊的味道更重了,锄头拿走,展现出了一个已经被烫得乌黑紧缩的伤口,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可他依旧看着我。人群在喊着什么,无比喧闹,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见。因为他看着我,动了动嘴唇,他轻轻道:“小邪,回家去。”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依旧那样温柔坚定,好像世间一切的苦难都不能撼动他半分。
他淡淡的笑了,没有丝毫怨恨,没有一点责备的对着我笑。
回家去。我不能被看到我在这里,我要把我自己藏起来,等着他找到我。
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摔倒时把尘土吃进了嘴里。可我浑身都没有力气,我只能一路连滚带爬的向家跑,我膝盖摔破了,我面颊被蹭出了血痕,我满眼只剩下他的笑。
我呕吐了一整天,胃翻腾得要命,几次都吐得喘不过气来,最后我趴在炕上,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
娘抱着我的头给我擦干净,我浑身上下都是麻的,其实还是想吐,但胃里的东西已经吐干净了,只能干呕。
爹扶着凳子下床,烧了火,想给我煮碗粥喝。可我现在最怕火了,我盯着在灶里跳跃的火苗,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焦糊的味道,那味道来自闷油瓶。
小邪,回家去。
我家一共四口人,我爸,我妈,我爱人,还有我自己。少一个都是不完整的。
我爱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能自己一个人战胜一头熊,他可以饿着肚子打败两只狼,他对我也特别好,他愿意为我挡住危险,他总是做出一副只要有他在,一切我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样子。我们是正经的两口子,我白天要和他一起干活,要和他一起吃饭,晚上要和他抱着睡觉。没有他,我哪来的一个完整的家。
我的爱人正在被烧红了的烙铁烫着,他也许会晕过去,但他若是昏迷了,就会有人在他身上泼一盆冷水,然后重新把这样烫的火,摁在他身上。
我知道我自己站了起来,但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感觉到我在向前走,我趴在地上,把手伸进了灶坑。
火焰一下子烧着了我的衣服,我被强行扯开,有水浇在我身上,可我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痛,这不够,远远不够,他比我痛上百倍。我感觉不到他的痛了,我真的很想替他。
脸被扇了一巴掌,热热的。我把脸埋在衣服里,动了动已经因为呕吐而肿胀的喉咙。我含糊不清的说,我好想他。
来抱抱我,小哥。
好像又被打了一巴掌。
我闭上眼,不管谁在打我,也不管谁的哭声,我要睡觉。
我要逃开,我要做一个长长的梦,我要逃得远远的,我想在梦中死去。
我好像真的做了一个好梦,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如愿以偿的事情了。
我闻得到闷油瓶的气味,这味道又不一样了,带着一点清凉的感觉。我睁不开眼,整个人被封锁在躯壳里,可我知道闷油瓶就在我旁边,他在梳我的头发,他用湿湿的,温热的布擦我的身体。他从面颊擦到胸口,擦过我的腹部,留下一点点水珠。这里很暖和,身上湿了也不会觉得冷。他又去擦我的私处,我害羞了,想了想,又没那么害羞了,我毫无心理压力的给他擦拭。
擦到脚,我很痒,可动弹不了,有点想要挣扎,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我真的要在梦境中死去了吗?
我挣动了一下,坐起了身,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脸火辣辣的疼,其次是手臂。我低头看了看,可能因为被拽出来的很及时,所以我的手臂甚至没怎么受伤,只是起了两个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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