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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间,副主教约翰遇见过许多打探他哥哥事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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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间,副主教约翰遇见过许多打探他哥哥事情的人,或出于好奇或不怀好意,但没有哪一次他有今日这么惊讶。他吓得连酒杯都掉了。

试问,日日跪在祭坛处祈祷的人,见到信仰从画上走下来是什么感觉?

再试问,若你本身并非虔诚信徒,反倒是半个无神论者半个享乐主义者,心情又是怎样?

约翰……约翰显然不怎么样,他觉得自己还能能在神明面前吸进下一口空气,就已经是万幸了。

约翰曾经疑惑过,那些信誓旦旦说见过神之真容的圣徒,世间留存的圣像千千万万,神有万种面相 ,他们是如何判别的?

他现下知道了,无需言明,无须思考,当真神现身人前的时候,人必明悟,人必匍匐,那是一种如饥餐渴饮般的本能。

只是神明今日仁慈,并没有让他跪拜。

白衫黑裤的神明面容端肃,手指轻轻转动面前的酒杯却并不喝,他肃然下令:平静下来,副主教先生。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样的人被一个身份吓到,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约翰简直无从申辩了,愚者在上啊,哪里讽刺了,任何人看见画上的神像活过来,都是这种反应吧!

“先生,我就在你面前。”神明表情冷淡,“宗教信仰是蒙昧阶段的文明的必然产物。神明若真实存在,那也不过是一种比人类强大些的生物。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在神明的话语敲击下,约翰奇迹般冷静了下来:“一切您想知道的。我任您差遣。”

他们坐在约翰经常光顾的那间酒馆的最里间,四下无人。酒馆老板曾经发誓要为现任副主教到此小酌的事保密,约翰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无比庆幸。

神明留给了约翰组织语言的时间,偏头看向窗外。他有一双色彩温暖的棕色眼睛,约翰在慌张之余飞速瞥了一眼,眼瞳里宁静和慈悯交织成温润的水幕,幕后莫名透出的冰冷的意味来,淡漠冷然似巴黎春季未融的雪。真的是神,高高在上,怜爱世人又目空一切……打住。这不是无神论者擅长的方面,还是老老实实回想为好。

神明令他讲出所有,他便从家族来历讲起。对面的神明很快皱起眉头:“等等,你不叫约翰·弗罗洛?”

“您打哪儿听来的我姓弗罗洛?我姓斯帕罗。约翰不解地重复,我哥哥叫格尔曼·斯帕罗,我叫约翰·斯帕罗。

“又一个对不上的地方。”约翰见神明掏出一个削薄的方形发光体 ,在发光的面上比划了几下。

“抱歉?”

“没什么。继续讲吧,约翰 ·斯帕罗先生。”神似笑非笑。

……

三杯酒下肚,约翰倒豆子似的倒出了所有关于自己和哥哥的事。

约翰·弗罗洛,出身于所谓的高贵市民或者小贵族 ,襁褓之中,父母因疫祸病故,由哥哥一手养大。小时候不学无术 ,调皮捣蛋 ,猫嫌狗不理。长大之后,却年纪轻轻就成了巴黎圣堂的副主教,虽然还是偷偷流连酒肆,但这个年轻小伙的蜕变还是跌碎了一帮看客的眼镜。约翰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小伙子,半是因为他哥哥的管教,半是因为他哥哥的失踪。

“您知道,公文上写的是失踪 ,管用的官样文章罢了。他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就是知道。”失去亲人总是让人悲伤,约翰声音飘忽起来,“毕竟,他那样的人 ,一直追寻危险的事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约翰记事起,哥哥就是个古怪的人。严肃、强势、谨慎又张扬,冷酷又温柔,多少矛盾的特质都可以归在他身上。他以一己之力养活了襁褓之中的自己,还收养了卡西莫多;他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能,文史哲巫无不涉猎,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古怪的地方。

多么可笑啊,巴黎人人都避着他走,觉得他是收养魔鬼的巫师,却不知道这些仅仅是这个怪人最不怪异的地方。

约翰曾经去过哥哥在圣堂最顶层的斗室 ,那间屋子堆满了各种古书典籍,瓶瓶罐罐,奇异又令人不安的气味从各种瓶罐逸散。他一直对哥哥所做的事情有所猜测,但是哥哥的行事非常隐秘,他也不能确定。

“那么,你哥哥是个邪教徒?”

“绝无可能!”约翰跳将起来,悲伤都被激动冲散了不少,“我从未见过比他更虔诚的信徒!”

神明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他微微摇头:“是否虔信对我来说无所谓 ,继续。”

约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终究顺从了:“他研究神学,据我所知,比任何人都要深。”

约翰不知道面前的神明听到研究的对象是自己时作何感想。童年回忆扑面而来,空气中充满哥哥的那些艰深晦涩的古籍的味道。成捆成堆的古籍、报告和无休无止的实验,神学家的辩论和争吵,哥哥焦灼不安的神色……

“你哥哥有留下任何画像吗?”

约翰摇头,回忆耗费心力,他显得有些木然。

神明似乎叹息了一声,“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1483年4月23日晚,巴黎“夏娃的苹果”小酒馆,副主教约翰·斯帕罗确认了三件事:第一,这世上真的有神。第二,神对他哥哥的事很感兴趣。第三,神明比想象中更体贴和通情达理。

以及,他做了一件勇气可嘉的事----妄自揣测神意:“您是否想和我回教堂看看?”

……

第二天早晨,约翰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昨晚他回到教堂,好容易做完了因为贪杯被延误的工作,倒头就睡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圣坛跟前的画作上,神明衣袍飘逸,身周环绕着天使雪白的羽翅。他站在祭坛边上,叫住给雕塑擦灰的艾丝美拉达问:“那位……呃,昨天和我一起回来的,他怎么样?”

神居然也要睡觉,这是约翰昨天的又一大发现。

“早起来了,在大厅和我说了会儿话,现在往顶层去了。”美丽的女子并不知道昨晚和约翰一同回来的人的真实身份,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大方自然地回答。

“你们说了什么?”

女子神色不解,依旧答了:“他问我是谁,还有我过去的经历。”

神居然会对一个小女子感兴趣。约翰暗忖,艾丝梅腊达的经历说奇也不奇,只不过是被教堂收留的可怜人之一,说奇也奇,这个孤苦无依的吉卜赛姑娘先是苦恋骑卫队长被抛弃,然后是蒙冤被审判,因为绞刑阴差阳错和母亲相认,说不奇也奇。当然,那是一场失败的绞刑,卡西莫多的通风报信让哥哥顺手救下了,如今这对可怜的母女生活在圣堂里。还是那句话,神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对了,听完之后,他还说了一句话,好像是‘雨果的棺材板按不住了’什么的。”

爱斯梅腊达问:“这是什么意思?”

约翰也不知,他敷衍了女子几句,就继续工作去了,谁都不能阻止他白日侍奉神明夜晚享乐的生活,更何况昨日所见让他确定了神明无需侍奉。

1483年4月24日,从白天到夜晚,巴黎的愚者圣堂里有真神现世,这话如果说出去简直是石破天惊,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瞻仰观望。遗憾的是,此事除了当时的副主教无人知晓,因此巴黎的愚者圣堂如同它一开始就矗立在其中的那样安静沉默,无人搅扰。

神明在这间小小的斗室里翻阅他哥哥生前的研究资料,他对外的言行举止皆与常人无异,除了过度的淡然。

您想找什么?约翰随侍一旁,问。或许我能帮到您。

一些线索。神明没有拒绝这个问题,关于我自己。

下午,神明大概是受不了他的好奇心 ,将他拒之门外。

日落时分,约翰在小酒馆喝得醉意朦胧的时候被神明一把从座位上抓了起来。

“我要走了。”神对约翰说。

约翰的酒立马醒了。

走出酒馆,他们共同穿过巴黎的街巷,白日已尽,天色像是一只睡兽的腹毛,灰茸茸的 ,远风带来幽微的寒意,寂寥无人的小巷上方,楼中人瞅了一眼这凉淡的天气,将橙灰色的帘子倏地一声拉上。

一群飞鸟挥着翅膀进行着归巢前最后一圈的绕行,微蒙的月光洒落,卫兵的金发和飞燕草般的眼睛被调和成柔软的银蓝色,低眉顺眼的黑袍仆从搀扶着高傲的贵妇踏入即将在夜路上奔驰的马车。

约翰和神明一同走着,他感觉神明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淡漠了。他眼中的春雪似乎全都融化了,那双褐瞳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内里沁出淡淡的悲伤。

行走中,神对约翰说,为了报答你的收留和你的故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这个奇特的故事因为约翰事后的记录而至今留在了这座愚者圣堂的经文室之中,只是对于这样一个既无来由亦无亦无结局的故事,并不是有多少人感兴趣,连同那些外人认为枯燥无味的古籍和笔记一起沉睡。直到近代,一位乐于考古的汉学家的研究报告出世,外界才发现,原来在相距如此遥远的东西两头,曾经有人将庄周梦蝶的故事带到遥远的西方。这一发现引发了对巴黎愚者圣堂新一轮的研究热潮。这就是后话了。

1483年,巴黎,年轻的约翰副主教离开之后,克莱恩·莫雷蒂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界面上,原本是搜索栏的地方有几个字:“请输入书名:”

他键入了“巴黎圣母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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