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充会儿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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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春棠这人脾气好的时候对谁都温柔,好说话,怎么商量都行;脾气不好的时候就不太好哄了。
之前他念在沈途是客人,而且是沈殊的弟弟他才以礼相待,不管沈途和沈殊之间有什么矛盾终归是关起门来的家事。
但刚才那些一出口,陆春棠实在忍不住了,连带恼怒沈殊的情绪一块涌上来。
于是,沈途饭还没吃完,碗筷就被陆春棠一股脑儿全塞垃圾桶里了,好像上面沾了什么不得了的细菌。
“诶……你这……”
陆春棠收了碗筷,都没看兄弟俩一眼,施施然飘进厨房去了。
沈殊有点莫名其妙,只知道他今天惹怒了心上人好几次,等他把这个倒霉弟弟处理了,得好好找个时间赔罪。
沈途脸皮厚,表示没吃饱,死皮赖脸地还想赖在陆家,被沈殊一把抓着领子带走了。
沈殊本要把沈途直接送去火车站,但他弟硬说自己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大晚上的不收留他,他就只能流落街头。
沈殊磨牙:“没带身份证你怎么坐的火车来?”
沈途两手一摊:“火车上掉了。”
“我用我身份证帮你开!”
“不行啊我怕半夜查房。”
“你当这是哪儿?谁会没事半夜查房!”
“那不好说啊,万一呢,你舍得让我人生地不熟被警察带走吗?”
沈殊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但他是哥哥,也确实没办法把沈途一个人丢在岛上,即使这个弟弟对他不好,即使这个弟弟处心积虑要把他从这家弄走。
思考再三,他只能把这糟心人带回家,让他暂时住一晚,明天天亮就回去。
晚上洗了澡,沈途趴在床头向沈殊搭话,好像全然忘记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哥。”
“哥?”
“哥,对面那个是你谁啊?”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哥你睡了吗?”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沈殊翻了个身并不搭理他,沈途不死心就又问了一遍。
“爹不会同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情况,他不可能接受。而且就算咱爹的事儿忽略不计我看你胜算也不大,他还有个孩子呢,你还想直掰弯啊,他凭什么要为你的性取向买单,你也挺自私的。”
沈途的自以为是和滔滔不绝终于成功又燃起了沈殊的怒火。
“管你屁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爱睡睡不睡滚!”
“我是好心好意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呢?”
沈殊本来不想在这儿和他掰扯旧事,这让他很不愉快,奈何沈途非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拨。
“本来我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你偏要来找我,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一次又一次跟着我,天南地北地跑,是想确认我回去还是回不去?”
成年人有些东西该彼此心知肚明,点到为止就可以了,非要说破大家都不好看,当然这条在沈途身上可能不适用。
他根本不在意沈殊的态度,笃定地翻了个身:“你肯定要回去,爹他站不起来了。”
沈殊嗤笑:“什么年头了还用这种借口?”
“他真站不起来了,脑梗,公司最近都是我担着。”
“那不是挺好,他管不了,公司顺理成章给你。”
沈途把手枕在脑袋后面:“我倒是想啊,但他就是站不起来,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法人还是法人,天天想着大儿子回去孝顺他,等着大儿子接他的盘。”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的,你们死了这份心别用苦肉计。”
“那随你便,我就是带个消息给你,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沈途还是这么事不关己的样子,反而是沈殊越说越烦躁,心口像是有团无名火在怒烧,无处发泄只能甩门而去。
沈殊坐在楼下点了根烟。
海岛的星空很美,万里银河如梭,密密麻麻的浩瀚伟岸是在城市里很少能看到的美景。
对面楼上的的灯还亮着。
沈殊就这样默默看着,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好像只要这样远远守着,心里的欢喜就能冲淡许多愁绪。
白天杂事太多,惹了他不开心还没来得及哄,也不知道他气消了没有,这会儿睡着了没有。
如果有小叮当的任意门就好了,他就能开过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就走。
好吧,如果最好还能再偷亲一口。
沈殊差点要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
正胡乱想着的,对面杂货店的门忽然开了——心上人披了件薄开衫出现。
沈殊眼里放光,嘴上却有三分责备:“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陆春棠抿嘴,指指对面楼上:“听你们吵架,出来看看。”
他说完沈殊就尴尬了,没想到这里街道窄,墙壁薄隔音竟然这么差,那他之前在屋里捏着自己偷拍的照片,做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陆春棠不会也听到了吧?
沈殊的脸都开始发灰了。
陆春棠倒是没注意到这个,他把目光投向沈殊指尖快燃尽的烟蒂,还有一地的烟灰。
沈殊赶紧掐了,双手投降:“我错了,我一会儿就打扫干净。”
陆春棠是很讨厌烟味的,他自己不抽烟,也不喜欢别人和他在一个空间里抽烟,身上但凡沾了点味道,回家必定要从头到脚清理干净。
但这次,他没说什么,甚至都没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坐这里快一个多小时了。”
沈殊傻笑:“嘿嘿,这你都能知道。”
“我在窗口都看见了,你们先是吵架,然后你就出来了,”陆春棠往上一指,又顿了顿,看沈殊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单刀直入地问,“怎么了?”
“没啥,兄弟吵架,不碍事,你快回去睡吧别吵醒小宝。”
“她没事,睡死了地震都没关系。”
“哦。”
沈殊站着有点累,就把身体的重量压在陆春棠肩上,把头放在他肩窝,一边蹭一边说:“让我充会儿电。”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陆春棠觉得沈殊一直是热烈的,是可靠的,好像从来不会脆弱,这是第一次。
陆春棠轻轻拍打他后背,像哄陆茉莉一样哄沈殊。
沈殊享受地轻哼:“你怎么这么好,白天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啊,我先道歉。”
陆春棠其实这会儿的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再被沈殊一撒娇,基本就没了脾气。
“算了,不是大事啦,你弟弟是真的来找你回去?”
沈殊叹了口气,拉他坐下:“反正都睡不着,我给你说个故事。”
沈途是沈殊他爹在外面的其他女人生的,也不是后妈,因为没正式娶进门。
沈殊的亲生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在这点上,他和陆春棠倒是同病相怜。
沈殊他父亲沈建成是个很成功的商人,经营的地产公司在当地算是龙头企业。
沈建成很固执、说一不二,为人处世都有一套自己的原则,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能撼动他,所以他在商业上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惜他对家里人也是如此。
沈建成在外面有很多个小三小四,养了三四个小孩,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办法,居然让那些情妇们彼此之间很多年都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直到沈殊大学那年他母亲去世。
想入主沈家大门的想法,让这群人打破了头,沈途就是其中一个。
沈建华喜欢用类似兽群的淘汰法则,去鼓吹子女们竞争,谁赢了,谁就是他的接班人,他从小对沈殊灌输的做事原则,没有“想不想,愿不愿意”,只有“应不应该”。
比如,沈殊应该去学金融,沈殊到了年纪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又比如,沈殊结婚之后就应该考虑要个孩子,最好是两个,这样就能完美延续他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让这个家族继续繁荣昌盛下去。
后来,因为有两个人实在不成器,就被沈建成塞了一笔钱打发了,唯独沈途他母亲比较受沈建成宠爱,所以沈途被允许和沈殊一起住在主宅。
沈殊的亲生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的宽宏大量是无私的,甚至后来在沈殊看起来近乎愚昧。
她教导沈殊不能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而把怨气撒在自己兄弟姐妹身上,又因为沈途从小体弱多病,最柔弱嘴也最甜,所以从小沈殊和沈途的关系一直很好。
在沈殊的记忆里,沈途从小是别人眼里的“优等生”,成绩优异、为人谦逊、热情开朗,无论是和家里人还是外面人关系都很好,而沈殊则是相反的,他因调皮疏于学习,不断被父亲拿来和弟弟作比较,不断被施加所谓“继承人”的压力,尽管这个“继承人”沈殊并不想要。
但是没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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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我要修一下,过两天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