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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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之后,阿凤回到喻家车上。随着车辆起步,他在车厢里侧了身子看着外面,夜影巍巍,当中有幢幢人影在晃动。车开过一个路口。冷不防一前一后杀出两辆车来,将他们的车别住了。前后都涌出人来,将街口堵住。
来了。
阿凤有心理准备,却不想阵仗这么大。他不顾司机的劝阻,利利落落地跳下来,就要向人群里去。他很快发现不用他使劲了,几双手一起发力,要把他拽进车里。
不好的记忆涌进心头,阿凤失措地喊:“你们是谁的人?”蓦的,他在人丛中望到章顺的面容,“章——你——妈叫你们来的?”没有人回答。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又一伙人过来,把前一帮章家人包饺子一样包在了里面。入夜了街口原先空大,竟然也挤得满满登登。章家人也慌了神,因为发现后来的这帮人穿着制服戴着盖帽,是一群当兵的。
不知道谁朝天放了一枪,章家的小子不顶事,登时吓倒一片。阿凤也吓着了,不过乱中不忘缩身往回跑。不管这后一帮人到底是谁家的,他知道喻家最安全。
他没跑成,一个穿军装的拦腰抱住了他,章家人武力不足,人手也不够多,被硬生生冲开。在这波乱中,阿凤不知道被转了几手,送到街外,又有一辆车发动着等着,上去就开了。阿凤远远听到巡警的呼喝声。
“是谁?”阿凤毕竟有过经验,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接连发问,“我们去哪?”
“我家司令姓邵。黄少爷放心,送你去火车站,今夜便走。”
阿凤吃了一惊,想到陆太太和邵司令的关系,又隐约明白了什么。只是喃喃自语:“怎么这么着急。”
其实不说阿凤也明白。夜长梦多。喻家看他看得甚严,连花园里偶然出现一个李佳都防得到,非得出其不意,说走便走才行。但是训德……
他这一生,可能得不到答案了。阿凤看向窗外,默默地想,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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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凤到了火车站,先看到旁边停着一溜黑车,心中一紧。开车之人也是回过头来看坐在阿凤旁边的人。那人也是没想到,但很镇定,下车很有古风地拱手:“凌英要见过喻次长。”
中间那辆车窗摇下来,露出喻文岳苍白的脸孔:“凌副官,你带走我的侄儿,意欲何为啊。”
凌英要登时哑口无言。阿凤从那边下车,匆匆跑过来:“伯父。”他怯生生的。喻文岳什么也没说,向内让出位置,阿凤看了那凌副官一眼,便要上车。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拉住:“你不能带走黄少爷。”
阿凤回头。然而凌副官那里一动,喻家这边立刻有了反应。另外几辆车门一开,下来一些青年把凌英要和阿凤围住。邵家的人也陆续跟上来,火车站门口登时围了一大帮人,引得来往行人围观。
钟青山伶俐地从司机位跳下来。喻文岳扶住他也缓缓下车,神情和煦:“凌副官对我家事感兴趣?”
“司令有托,不敢辜负。”
“这可由不得他。”
其实伯父一出现,阿凤就知道今天离开无望。可不知道凌副官是什么打算,竟十分坚持。他铁箍一样抓得阿凤胳膊生疼,阿凤都忍住了。阿凤还在想章家人的事情。章家除了妈,还有他三叔和五叔还掌握部分话语权,是他们中的谁来抓他?又是想做什么呢?
他还记得李哥的话,不敢多犹豫,从另一边扶住伯父:“凌叔叔,我跟伯父走,不跟你走。”伯父看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上车吧。”
凌英要虎目一眯,忽然松了阿凤,从怀中取出一把枪来,就要顶住喻文岳。正在这时,一道残影带着劲风从人丛中飞入。凌英要一声痛呼,抱住手臂,手枪坠下。阿凤眼明手快,忙把枪捡起,挡在伯父面前大声说:“凌叔叔,你要做什么!”
喻家人反应也不慢。两个青年上来按住凌英要的双肩,将他勒翻在地,再起不能。
伯父竟然在原地发愣,青山拥着他要往车里推,他挣开不让:“是什么东西?找。”
是一把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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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捉了凌英要并几个带头的邵家兵。他们聚众在火车站堵门,警察也巡视过来劝解;因为凌英要受制,邵家并未深追,大概也是认得喻文岳,知道去哪要人。
回程路上,阿凤十分紧张。伯父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对着手中那把短刀看个不住。那短刀无甚特色,可能就是很锋利,伯父拿它拭了一下刀锋就把食指割破了。他吮一下血,居然微笑。
“是他。”伯父没头没尾地说。
“是。”还是钟青山开车,恭敬地答道。
青山似与伯父心意相通。车到了喻公馆,其他都开走了,唯有伯父这辆停在门前。伯父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阿凤好奇得几乎忘了紧张,但注意不要左顾右盼。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车门一开,一道人影探头望进来。阿凤听见伯父那边“当啷”一声响,是匕首落了地。
“小河……”伯父低低地说。那人坐进车里,歪头一笑,不是黄遂河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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