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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账,你算够了么?

-----正文-----

商珒趁着江驹臣昏睡不醒,离开本家去处理了几件被他耽误已久的事情。陶家一夜覆亡,牵扯许多利益关系,又有家族蠢蠢欲动。商珒暴躁至极,他没时间和这些人转圜,干脆拎着枪出去毙了几个闹得最狠的,强行将躁乱镇压下去。

管家给他打电话,告诉江家主醒了的时候,他衣服上还沾着血。夕阳已经西沉,商珒闭了闭眼睛,他看着地上横陈的尸体,在这一瞬忽然想,有很多人说,他的行事风格和江驹臣非常相似。

像么。他沉默着,其实是不一样的。论对自己,他永远狠不过江驹臣。

商珒回家后,连衣服也没有顾得上换,放下枪就上了楼。他告诉管家如果江驹臣醒了就告诉他,但他没想到江驹臣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他压下心里的异样,一路走到主卧,房门半掩着,他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从露出的一线门缝往里看过去。

江驹臣的确已经醒了,他被下人扶起来靠坐在床头,穿着棉质的白衬衣,领口散乱,隐隐露出的脖颈线优雅而苍白。他低垂着眼睫,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精神,精致的面容白得像是一抔融尽的雪,冷淡没什么表情。

旁边坐着个女佣,手里端着粥碗,正在一点点地搅。

于是商珒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外一直看着,佣人舀起一勺喂过去。江驹臣唇色很白,他低头看了小勺一会,眉梢蹙了蹙,低声说:“先拿下去吧,不太想喝。”

商珒皱起眉,他还在闹什么?病得这么重还使脾气不吃东西?

这时响起江业霖的声音:“家主还是爱重一下自己身体吧,要是再把您伺候病了,少爷可不喜欢。”

“您这么虚弱,关一关都会发烧,少爷还怎么从您身上讨余少爷的账?”他走近些,面无表情命令道:“直接灌吧。”

商珒眉心一跳,江业霖在胡说什么东西,身体差成这样他还惦记着什么讨账。他想进去解释,却又怎么也迈不出步,还未回过神就见那名女佣提过江驹臣肩背将他往床头一砸!

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力气,他眼睁睁看着江驹臣只能身形微颤,闭眼生生受过,女佣粗暴地用手肘将他死死扣压住,伸手扼过那痕苍白优美的下颔,江驹臣被迫微微仰起头,他疼得闭了闭眼睛,那只小勺撬过他紧抿的唇。

江驹臣仍然在微微挣动着向旁躲,甜粥的香气扑面而来,他难受地蹙紧了秀丽的眉梢,粥痕顺着干裂无色的唇侧溢下来,他呛得咳了一咳,而那名佣人面无表情地将下一勺紧接着喂下去。

又被灌下一勺,江驹臣依旧在挣扎,但却被女佣紧紧压在床头躲不开分毫,他的眼眸已经有些微水汽的迷离,下意识抬起右手,终于撑起来一些,出手极快,他去推那名女佣——

江业霖的声音适时响起:“家主别忘了,您若是动武,我禀告少爷知道,是要罚您的。”

苍白的指骨顷刻一收。

女佣掼过他的肩,再度将他摔在床头,左肩处再度透出些微的血痕。

——他的枪伤,就是这样……生生地挣裂的?

商珒呼吸停了停,他推开门冲进去,江业霖好整以暇坐在床边,见他进来惊得一起身,商珒攥过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人就是这么让你照顾的?!”

江业霖挣扎着抓紧商珒的手,他呼吸困难,字字道:“您难道是……请他……来疗养的吗……”

商珒大怒:“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对我说话?!”

他的怒吼声回荡在整座宅子,江驹臣眼睫一闭,那名女佣吓得跪下去,他没有说话,慢慢撑起一些,伸手扣了扣心口。

商珒狠狠瞪着,江业霖开始因为缺氧不停挣扎,商珒看着看着又忽然觉得可笑的是自己,他把人往下一丢,压抑道:“滚出去。丧家之犬,以后别再来碍我的眼。”

卧室内很快安静下来。

商珒闭着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江驹臣并没有看他,苍白的额侧透着汗意,他的指尖用力扣着胸口,闭着眼睛。

“……你的本事呢,”商珒走近床边,他低声问着,咬牙切齿,“江驹臣,你的本事都去哪里了?”

他记忆里的江家主,从来优雅矜贵,从来云淡风轻,杀人时不会在袖口留下一点血迹,烹茶时手腕提壶的每一寸弧度都正好。

医生告诉商珒,以江驹臣的心衰程度,他可能很难再动武了。而他的手伤成那个样子,即便是最小巧精致的紫砂壶,恐怕日后也提不起来了。

商珒这瞬终于明白,那一直萦绕他心里的感觉是什么。

并不是心疼,并不是难过。

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应该,不可能,不合理。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也自然不会产生些别的情绪。他还是下意识地将江驹臣视作过去的那个他,眼前一幕幕对他而言虚幻如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

他端着粥碗坐下来,舀起一勺甜粥有些踌躇。以前江驹臣倒是总喂他吃东西,什么喂法都有,他生病受伤就会发少爷脾气,非要江驹臣喂他才肯吃。但他从来没有喂过江驹臣,颇有几分大少爷纡尊降贵的别扭,纠结了一会,勺子里的粥都凉透了。

商珒一无所觉,他还在踌躇。先说话的是江驹臣,他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扣着胸口的手,黑漆的长睫掀起来,他看了商珒一会,“杀人了么?”

“……是,”商珒猛然回过神来,他一低头看见还沾着血的衣摆,微微顿了顿,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你不会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杀完人会难过的小少爷吧?”

江驹臣静静看着他:“不是么?为什么商家上下不唤你家主,而是唤你少爷?”

商珒沉默。大概是因为他眷恋父母俱在、他还是商家小少爷的时候,所以他自欺欺人,在家中为自己营造出虚幻的错觉。

“当了家主,就认清自己的身份。”江驹臣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轻,带着低沉的干哑。他侧过头,没有再去看商珒:“有些人有些时候,求这一声家主都求不得。”

商珒磨了磨牙,这个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教训他,他愤愤地将那一勺粥喂过去。还是堵住这个人的嘴算了。

粥勺凑在唇边,江驹臣像是惊了惊,他顿然抬起头,目光从粥勺转到商珒的眼睛。

自从他杀了陶余后,他很久没有和商珒对视过。商珒惊得一愣,差点儿没拿住手里的勺子。江驹臣的眼睛生得极其美,微垂的眼尾总是会给人柔婉无害的错觉,而他乐于以此欺骗对手,那双眼睛就像江南萦绕幽转的湿雾,旁人为它的艳美所摄,便很少有人去看那双眼里究竟是什么。

被这双眼睛注视时,没有人会不走神,没有人会不心动。

商珒看了十多年,他还是没出息地心跳加速,于是他第无数次地错过了那双眼里的情绪,等他回过神来,只看见了低垂的眼睫。

江驹臣的声音很淡,“你喂吧。”

他容色冷清,商珒用力握了握勺柄,他有些气堵,心想摆出这么冷淡的样子干什么,他不容拒绝地把勺子向前一送:“你不好起来,我怎么接着跟你算账?”

江驹臣笑了笑,他顺从地将勺子里的凉粥抿尽。

商珒哪里会伺候人,他一勺紧接着一勺地喂,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论粗暴程度而言他可能没比方才的女佣好多少,但是江驹臣没有任何抗拒和挣扎,他低垂着眼睑,尽力地将粥含了,再尽力地咽下去,唇侧水迹氤氲,他的眸色有些朦胧和不清。

他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掐着胃腹,指尖用力地陷下去,按住里面冰冷跳动的一团。

江驹臣这两年把药当饭吃,药物刺激剧烈,他的肠胃已经很脆弱,何况刚刚发过高烧。而商珒一无所察,他还在纳闷为什么面前的人越喂脸色越白,终于在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江驹臣忍不住偏过头,眉心深蹙,他压抑地咳起来。

冷汗迅速布满了额头,商珒无措地停下来,他看着江驹臣伏在床上一声接一声地咳,起初是轻咳,很快变为无力的干呕。他拥在被褥里的身形难受地窝起来,单薄的肩止不住地颤抖,弯折的腰身像是要被折断。

商珒茫然地看了很久,才想起来拿过一张纸巾递过去。

江驹臣没有接。他深深地闭着眼睛,气息低弱断续,鬓角的冷汗一滴连着一滴。商珒只好拿着那张纸巾替他拭汗,拭了一半他的手腕被无力地攥过,商珒抱着冰凉的粥碗低头,他看见一双眸光破碎的眼睛。

“今天的账,”江驹臣的声音冷到极致,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你算够了么?”

商珒怔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来,他愕然问:“你觉得我喂你吃东西,是在折磨你,是在和你算账?”

他猛然站起身,指尖用力攥在掌心,“江驹臣,你还有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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