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过的地方,你都不要碰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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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浮动着消毒水的气味儿。
虞亭睫毛颤了颤,还未睁眼,先感受到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他眼帘上。段回竞的声音贴着耳畔落下,带着砂纸磨过般的沙哑:“别急,光线太刺眼。”
他下意识想抬手去碰对方,左肩却传来尖锐的刺痛。眉心刚蹙起,就听见床单窸窣响动——段回竞整个人倾身过来,阴影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
“肩膀有伤,别乱动。”
指腹蹭过虞亭眼尾的瞬间,段回竞低头亲吻了一下。
虞亭固执地睁开眼,看见段回竞眼底那片红血丝里漾着的温柔,突然就溃不成军。
“段回竞…”
这个名字裹着泪砸在雪白的被单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在呢。”段回竞的指腹轻轻蹭去他眼尾的泪,却又有新的滚落下来,“不哭了,我在这儿了。”
虞亭摇头,泪水浸湿了鬓角:“抱,”这个字眼裹着颤抖的喘息,像受伤小猫的呜咽,“要你抱。”
段回竞的掌心悬在他肩头几厘米处,克制得连手背青筋都绷出凌厉线条:“你听我说,肩胛骨现在——”
“你嫌弃我了…”虞亭突然打断他,泪水涌得更凶。他试图蜷缩起来,却被心电监护仪的导线缠住,像困在蛛网里的蝶,“他碰过的地方,你都不要碰了是不是?”
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段回竞直接单膝跪上病床,小心避开所有伤处,将人整个笼进怀里。虞亭的脸颊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到那里传来失控的心跳。
疼痛在身体里此起彼伏地叫嚣——肩膀的钝痛,肋骨的刺痛,小腹的隐痛,像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当段回竞的气息包裹上来时,这些痛楚都化作了遥远的背景音。
“对不起,”段回竞的唇贴在他汗湿的额角,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
虞亭轻轻摇头,发丝擦过对方的下巴:“我刚进校门,他就从后面跟上来,”他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说要给我看个东西,我拒绝后转身要走…”
记忆在这里断裂又重组。
“然后后颈突然一痛,”虞亭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再醒来就在那里了,我忘了他把我逼到哪里,那附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记不清……他确实亲了我,但真的没做别的,回竞。”
段回竞突然托起他的后脑,额头相抵。虞亭在极近的距离里看清对方眼底的血丝——除了愤怒是铺天盖地的后怕。
指尖穿过虞亭柔软的发丝,段回竞像在梳理一片脆弱的羽毛:“听我说,就算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不要你。”
攥着衬衫的指节突然发白,虞亭把脸更深地埋进对方胸口。衣料摩挲过颧骨的擦伤,疼得他轻轻抽气,却死活不肯松手。
“虞亭,”段回竞突然放轻了声音,“有件事要告诉你。”
怀里的人瞬间绷紧了身体。虞亭缓慢地抬头,看到段回竞眼底晃动的光,像暴风雨夜岌岌可危的灯塔。
段回竞叹了口气说:“你怀孕了,七周。医生说可能是你激素波动时意外排卵,还是怪我…”
小腹的隐痛突然变得鲜明。虞亭盯着段回竞紧绷的下颌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不想要?”
段回竞下意识收紧手臂,又在感受到虞亭身体的轻颤时慌忙松开:“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孕育,等伤养好了,我们就…”
段回竞的话像一柄钝刀,缓缓刺入虞亭的心脏。
“不行!”
虞亭突然挣扎着脱开,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段回竞连忙扶住他,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这是我的孩子,”虞亭的声音在发抖,手指却异常用力,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倔强和哀求,“既然他选择来到我身体里,就是我的。段回竞,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决定他的生死。”
段回竞怔住了。他看见虞亭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单薄的肩膀在病号服下剧烈起伏。
他立即道:
“别激动,听你的,我听你的。”
段回竞试探着碰了碰虞亭胳膊,然后把人重新抱进怀里:“别对我产生敌意,我只是怕你身体受不了,这也是我的孩子不是么?”
虞亭从来没这样过,他的情绪十分不平稳,颠荡起伏后又渐渐平息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捂着小腹,簌簌落泪,呢喃道:“你别嫌麻烦好不好,等我好点,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这话一出,段回竞心像刀扎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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