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不会惹我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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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ie……我是不是又惹你讨厌了?”
“你从来不会惹我讨厌。”
……像这样的对话,究竟需要反复确认多少次才够呢?
我抚着他纤细的腰,再次操了进去。
“……Adie,我……”
“嗯?”
“我……咳咳,”他攀着我的肩,喘息如脱水的鱼,“我爱你……”
“嗯。”我一边揉弄他前方的花穴,一边重重往后穴撞去。
“我……真的……”
“……一直爱你……”
“嗯。”前方汁水泛滥;高热紧窄的内壁吸得我头皮发麻。
“Adie……我……”
“……对不起……对不起……”
“……”
我将他抱起来,贴靠墙壁,交合之处坠得无比之深;我深吸一口气,叫他扶稳。
“掉下来,可就不好玩了。”
“Adie——唔,嗯……”
我垂首,含住他的唇。
心脏狂鸣,心情却平静如石。
他在梦呓中,也会说“爱我”。
紧接着的高频词是:对不起。
然而多年过去,我早已不需要他多余的道歉。
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难道不是,我一直借着被绝情甩掉抛弃的旧恋人的铠甲,在折磨他吗?
我都这样对待他了;他为什么还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习惯性拭去他睡梦中的泪花;这些天里,我不是彻夜无眠,就是睡到三四点,重又惊醒;夏季的北欧并不是个度假的好地方,黑夜在广寂海天间短暂无比,我的生物钟完全乱了套。唯一令人感到庆幸的是,游轮已经开始返航。再有两日,就能抵达南安普顿港。要不是南安普顿的小机场没有直飞纽约的航班,我真想一落地就奔机场。
再没有哪次度假,比这更糟了。
Julian浸没午夜微光的睡颜,总是轻易把我带回久远的过去。
我还以为,我早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只是因为在美国,才并不记得。
所以,工作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英国游玩的闲心。
虽然我总是对Noah说,“英国哪有欧洲好玩呢。”
冬季,我和他去加拿大的惠斯勒滑雪;在小镇上的湖边木屋睡半个月。
啊,怎么又想起Noah了呢。
这真是件怪事。
其实Julian反复在我身下说的那些爱语、无尽的泪水与淫水,我听了,也并非毫无触动。
只是年轻时渴求欲念的黄金,时过境迁,而今不过红锈的铜。
归根结底,他又能爱我什么呢。
他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我。
同样地,我也早不认识现在的他。
他只是,拼命、绝望,却注定失败地,在我身上追逐,一个已逝多年的影子。
他让我想起,原来他曾存在过。
而我,或许,可能,大概……
——也有那么一丁点儿,想念他吧。
*
坐落于泰晤士河南岸的伦敦眼曾是世上最大的摩天轮,后来它“世界第一”的地位被位于中国南昌的南昌之星代替;随后,更高的摩天轮层出不穷:Singapore Flyer、拉斯维加斯的High Roller……到现在,荣登宝座的则是迪拜之眼,其高度近似伦敦眼的两倍之多——但只要一提起摩天轮,首先跃入人们脑际的,还是那为纪念千禧年到来的伦敦眼;与国会大厦与大本钟隔岸相望,从他公寓南向的窗户望去,就能看到这泰晤士河上永不沉没的巨轮。那时我们下了课,沿着泰晤士河南岸漫步,不足半小时就能抵达这伦敦的地标。他说小时候和现在坐上去的感觉很不一样,我说,可能伦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那时觉得,好像一直被关在玻璃门里停在高空;有些怕,总要妈妈抱着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问他,那你现在坐上去又是什么感觉。“嗯……就是手机,拍拍照,修修图,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地了。”
“不过太阳落山的时候,那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那需要等一个晴天。”
“啊,是啊。”
樱花凋零。我来伦敦的第一个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六月初,考试刚结束,我挑了个晴朗的天气约他出来,“陪我坐上去看看吧。”
“嗯?你从来没有坐过吗?”
“找不到人陪啊。”我故作玩笑地耸肩。
“切,我才不信……”他嘟起唇,还是应下了。
摩天轮升上高空。坐最后一班,天明云净,你将有机会目浴那倾坠的橘火。熔金的色泽晕上对岸大本钟的指针,闪耀得看不清刻度。水鸟飞掠,身下碧蓝的湖水浮跃万千碎金。舱体缓缓攀升,我对面的十九岁的他,已是不需要人抱着才敢坐摩天轮了。他举着手机,兴冲冲拍下许多照片;也叫我帮他拍。和他相识这半年呢,我那菜鸟的摄影技术也算精进不少,至少知道对着辅助线找构图,手动点击人脸别虚焦。行至顶点,俯览整个伦敦核心区域,华灯、白金汉宫,与接天无尽的高楼,我突然对他说,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好久了。
“……啊?”
他就如我预想中那样愣了愣;樱唇微张,久久再找不到一句话。拒绝人的话,他会掏出何等礼貌言辞呢?将郑重的话轻轻说完,我又偏头望向窗外的风景。日轮下陷,天色已有了黄昏向晚的势头。我想,没有回应其实也是一种回应;我只是需要一个closure,和徒劳无功的感情正式道别。
“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你做我男朋友,我就告诉你。”
“哇……Adie,你也太狡猾了吧!”
钢架上胶囊状的玻璃眼珠纷纷落地;他说他要回去想想。
于是我又抱上些许不切实际的渺茫的希望。
就像他先前,并不拒绝我一次又一次的邀约与示好那样。
后来发生的事,我不说,不昭告天下,周围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也都知道了。
我去隔壁校园闲逛,有了更合适的理由。
也许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一下课就去那儿,只是为了看看今天能否有幸与他偶遇。
说几句话,抱怨下烦人的作业与讨厌的教授。
“嗯?那个不难,我上学期写过类似的report。”
“你需要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给你再编一个。”
“哇!Adie!你也太好了吧——”
写份作业,就能换个他热烈的拥抱,你说这买卖多合算。
在希思罗机场,登上飞往纽约的航班,那曾在我眼前我们身前命运齿轮般壮阔的巨轮,从舷窗下望,嵌于城市不规则马赛克方块中的伦敦眼,不过微渺细小钉在岸边的银色圆环。
绵云流转,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想,我不会再登上那小小玻璃舱,在高空浪费人生珍贵的半小时了。
Noah对游乐园摩天轮之类的娱乐设施从来不感兴趣。
倒是喜欢对着老虎机死磕,输掉大半筹码。
也许这次回到纽约,我应该找大boss谈谈。
换个人负责伦敦业务的接洽吧;我是真的,不想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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